837、九年7月1日 雨

绕了一个大圈终于是赶上了辽国的巡视队伍,辽国皇帝陛下成功混入其中,即便是使团中不少人都没有发现皇帝陛下已经从替身变成了真身。

“你这替身哪找的,还真有几分神似。”

“厉害吧,嘿嘿。”

“不过少了几分你身上那种娘们唧唧的神韵。”

荆州至洛阳这段路图,上下大概有个一千里地,即便是路已经比较好了,但交通工具不成,所以速度还是比较慢,而且又不能让皇帝陛下太过于舟车劳顿,佛宝奴甚至生出了想要去长安看看儿子的念头。

在路上时,宋北云倒是以随从的身份混在了这个巡视组之内,毕竟巡视的人数高低得有个三五百人,多混入一个两个,能发现的不会说,会质疑的发现不了。

再者说了,佛宝奴身边的亲卫要么是她同族亲信要么就是宋北云送来的大内高手,这帮人要是没有个眼力,高低是活不到今天。

所以即便是宋北云在路上时在佛宝奴的马车里钻进来钻出去,他们也都当没看见,若是遇到别人好奇问起,便不约而同的说是哪里哪里请来为陛下排忧解难的谋士,只是这个谋士的名字已经张王李赵轮了一大圈,终究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口径。

这日,路上时佛宝奴闲着无聊,便拉着宋北云在马车上下棋,开始还算是有说有笑,可几轮之后她便开始发起了脾气,因为各种棋来了一圈,她就没有没能赢下一把。

“你真的是天上下雨你都要闹一通,哪来这么大的气性。”宋北云靠在那对佛宝奴说:“你要不是皇帝,随便嫁到哪家去都得被人打死埋在院子后头,还得说是你跟路过的脚夫私奔了。”

佛宝奴抱着胳膊也不搭理他,就是气鼓鼓的模样,反正就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哎呀,行了。”宋北云上去用手指戳了她一下:“来,笑一个。”

“走开!”

佛宝奴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少碰我。”

这果然是佛宝奴的德行,宋北云也懒得跟他计较,把她的靠垫叠了几下垫在头下,倒头便睡。

佛宝奴那一看还了得,自己这正生气呢,他倒好现在连哄都不哄了,居然直接睡觉?那还能放过他?

于是上去一把就把垫子给夺了下来,宋北云自然也死死拽着不撒手:“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嗷,再闹腾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弄我起火来,我让人把你当刺客推出去砍了!”

“你试试!”

“你怎么不试试!”

宋北云袖子一撩:“试试呗。”

而这时,前头赶车的车夫将那厚帘子顺手往下一放,而四周围的亲卫也本能的把队列散了开来,防止此刻有人靠近。

毕竟这种事情,这几天以来每天都要来两次,那些当兵的都觉得宋大人的身子骨还真挺不错的。

而与此同时,连云港外赵性登上了刚入列的抚远号,崭新到船、崭新的油星子味、崭新的风帆味。赵性高兴的很,站在船头瞭望远方,时而像那么回事的发布着命令,时而又想象着面前有一支敌方舰队正等待他决一死战。

“萧参谋。”

“在,官家。”

赵性身上穿着舰长的制服,看着还挺威武的,只是他这么一穿,整个连云港的舰长都不敢穿衣服了,今日日常作训时,所有舰长穿的都是便服……

“若是我们如今出发,顺水北上,直捣金国黄龙如何?”

“官……官家……不太合适吧?”

“你昨日还说如今正是北上风向么,怎的就不合适了?”

萧参谋抿着嘴沉吟半晌才开口道:“那不是……那不是那个什么,宋金有条约么。”

“条约?什么条约?我不知道什么条约。”赵性一甩袖子:“我就知道宋北云那厮问金国要地,金国不给。”

“啊这……”

赵性冷哼一声:“他要不来,朕亲自去要!”

说完,赵性一甩袖子:“下船,部署战斗计划,千帆战队怎能天天在这地方玩演练,自然是要真刀真枪的干,去围它的渤海湾!”

赵性绝对是个任性的行动派,他虽然不是莽夫,但绝对是说干就干的那种,毕竟每天看到这乌泱泱的大船在面前来回穿梭,这感觉就像是造了满人口的航母却只能在家门口强A地面一样难受。

这股子难过劲儿让他好几天都不利索,今日又赶上了抚远入列,明日还会有一艘辽远入列。

现在有战列舰一艘,次级战列舰五艘,摞一块还不能去围困个渤海湾?

行,就算宋金有协议,不能贸然开战,那不开战行吧?大炮上了膛,停在港口传信限期交付港口总可以吧?

宋北云不是说了不算么,那行啊他赵性亲自去一趟,这总给足了金皇的面子吧?

而就是赵性这一句话,连云港直接拉了战时警报,参谋部连夜召开战斗会议。

不为别的,那可是赵性,他们虽然希望现在宋大人能突然出现拯救一把现在的局面,但作为军人,服从命令就是第一铁律,即便是现在赵性让他们全部跳海自尽都不得有半分违抗。

参谋部的灯光点了通宵,一场战斗可能遭遇到的问题、所需要的物资、要征召的人员,各个方面都需要面面俱到。

第二天一早,千帆舰队集结在海港之外,作战物资已经整备完毕,全体舰长都站在了赵性的房门之外。

赵性醒的晚,拉开门时把他吓了一个激灵,倒退几步第一个反应是这帮人怕不是要造反……

可还没等他说话,总参谋长就已经把作战文书递上前来:“官家,请过目。”

赵性翻开文书看了几眼,又看到远处千帆舰队之中的旗舰已经打出了战斗舰队的旗帜,一时之间赵性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昨天真的是一时兴起说了一通屁话,就单纯是因为那新船下海时的激动。

但他是万万没想到啊,自己随口一句,却引来了整个军备的全局调动,让连云港上下忙活了一整夜。

现在的赵性又愧疚又欣慰,愧疚的是他就不应该乱说话乱发命令,这让他彻底明白为什么宋北云那家伙现在说话办事格外小心没有以前那般跳脱了,因为可能随口一个命令最终导致的就是眼下的结果。

而欣慰的却是这大宋到底是不一样了,令行禁止不说,战备速度居然能如此之快,赵性还记得当年调集一个营的兵马,那叫一个费劲,明明命令已经到了却总有人磨磨蹭蹭。

而且没有人会奉劝赵性三思而行,当然……这是因为宋北云晏殊这些人都没在,要是在的话,估计死活是集结不起来的。

不过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是死是活都得干了,赵性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冲回房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换上指挥服,一边穿衣裳一边往外走:“全员整备,准备出发!”

皇帝一言,金口玉律,哪怕睡一觉起来追悔莫及也觉得不存在说出来的话再给吞下去的道理,否则对士气是绝对的打击。

所以赵性现在能干的就是狠下心御驾亲征一次,哪怕是等回来被宋北云指着鼻子骂一夜,现在都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千帆舰队扬帆而起,赵性站在旗舰之上威风凛凛,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没空去想那些个七零八碎的事情了,唯一的想法就是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就如宋北云所说的那样,一个人手握着不容反驳的权力,其实本身就是一件极端危险的事情。

穷兵黩武要不得,赵性自然也是知道这里头的道理的,他现在琢磨着等在船上的时候写上一份悔过书,不是给谁的而是留给自己日后警醒而用。

“萧参谋,你给朕说说,为何朕一句话你们就真的整备了。”

萧参谋人也傻了,愕然的看了赵性半天才回答道:“官家,军人便是以服从为己任,坚决执行命令便是一个合格军人的必备条件,若是一个军队有了自己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那……若是朕以后头脑一热,说让你们去打必死之战呢?”

“那便死。”

“那若是有人穷兵黩武呢?”

“这不是士兵该考虑之事。”

赵性点了点头,轻叹一声:“这是真的厉害,看来朕以后真的要三思而行了。”

萧参谋没有说话,他认为这次发兵完全没有必要,但他不能说,因为他没有到那个级别,没资格参与任何讨论。

不过就像现在这个局面,以后若是有人登基之后掌握了滔天的权力,如果身边没有像宋大人那样的人进行遏制,绝对是一件无比恐怖的事情。

毕竟任何事情都是有两个面的,好坏各有一面,虽说是要未雨绸缪,但终究不能因噎废食。

舰队一路向北,开始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上前进。

现在赵性是这里的指挥官,他的每一条命令都可以直接关系到上万人的生死。

说实话,性哥儿有点虚。

他不是宋北云,他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带人上过战场,他只是个破皇帝罢了。

因为一时莽夫而让这么多人跟着他一起在海上冒险,这件事好说不好听,而且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呢?

倒不是输给金国,万一输给了大海呢?毕竟此时正是风天,谁也不知大海之上究竟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四日后。

“官家,前方小艇来报,四百公里之外有强风,舰队需急寻港口避风。”

赵性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赶紧赶紧。”

但其实现在已经出了宋国境内,已经到达莱州之地,不过事从权宜也没办法了,甚至都来不及通报辽国一声,第二舰队脑袋一转,直奔向了正在建设中的青岛港。

当时港口只是有些蒙蒙细雨,当地的辽国工人也正在休息之中,因为下雨天水泥没法子干,只能等到天晴时再接着干。

可恍惚间,在幽暗的海面之中,一簇黑影晃晃悠悠的靠拢了过来。

这海上人家大多都听过鬼船之类的传说,这工友们便三三两两聚拢在了一起讨论了起来。

而很快,莱州当地的海军将军也来了,他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场景,汗毛都给吓竖起来了。

“干他姥姥的,千帆舰队!”

他高呼一声却是扰动了整个港口的部署,千帆舰队来了!

这种情况下,要么就是迷航要么就是不宣而战,而他作为辽国海军而且还是在宋国培训过的辽国海军将领,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宋国的千帆舰队会迷航。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宋国不宣而战!

狼烟直接点了起来,接着就如烽火台一般逐级传递,但这里辽国军队驻扎人数的确不多,再加上对面来的可是千帆舰队,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战斗,真要打起来自己的炮都够不着人家,人家一轮齐射港口就无了。

海港上静悄悄的,数百人的卫队和辽国的海军三千五百人在掩体后头握着枪严阵以待,他们知道只要宋国舰队一到,炮阵一开,他们就会被炸上天去。

但身为军人总不至于看到敌人第一件事就是逃跑吧。

千帆舰队渐渐近了,庞大的队列阵型让岸上的辽国士兵一个个都汗毛直立,心中都在祈求佛祖保佑。

而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人发现千帆舰队中的所有船挂的都是彩旗。

“将军,您是水军的,这船挂彩旗是何等意思啊?”

第一个发现千帆舰队的将军愣了一下:“你说千帆舰队上挂的是彩旗?”

“嗯,您自个儿看看。”

他接过望远镜,看向舰队的方向,方才影影绰绰的舰队已经十分清晰,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那些船只上悬挂的彩旗。

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泥泞的水坑中,捂着胸口:“吓死你老子爹了……”

“将军,这彩旗是甚意思?”

“彩气是避风旗,前方有疾风,舰队需要在港湾处暂避。”

“那么说他们不是打过来了?”

“嗯,不是。”

“会不会有诈?”

那将军嗤笑一声:“千帆舰队,那可是千帆舰队,他们犯得着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