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岄州,白天温度高的时候有二十四五度,但晚上温度骤降,海水未必有十度,男人搂着自己半条命吹出来的游泳圈,想着船从岸边开到这里都得四五十分钟,他要靠自己游回去……怕是半路上就能看见海的女儿。
正绝望之际,身后有动静,男人转头一看,这不天无绝人之路嘛,一艘两层游艇正在逼近,他赶忙手划脚扑腾,尽全力来到游艇附近,用尽最后一点丹田之力,大声喊道:“救命啊!”
一层甲板上站着许多人,男人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身影,逆光,他看不清脸,只看到身形修长,衬衫西裤,头发…比其他人的都长一些。
“救命……救命啊!”
男人虚中带硬,眼看着游艇减速越靠越近,他奋力往前滑,甲板上头发略长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双臂随意的垂在围栏上,低头,往下看。
男人白着脸求救:“靓仔,帮帮忙,救我上去…”
待到他划到游艇下方,这里已经是阴影处,不反光,男人再次抬起头,“靓仔,帮…”
一秒,两秒,三秒,男人只觉得自己看到一张不能用好看二字形容的脸,好看跟她比起来,太过寡淡,付阮从前有刘海儿,但后面短到露脖子,最近头发长了,隐隐已经有些戳脖子。
她垂目往下看,看什么人会从蒋承霖的船上扔下来;男人抬起头,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付阮,一刹那,他有点知道蒋承霖为什么能忍气吞声这么久,也终于知道蒋承霖为什么不觉得船上的女人跟付阮有些像。
因为全岄州只有一个付阮,恐怕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跟她‘长’得像,哪怕像了形,也绝对像不了势。
岄州很多人都认识付阮,但付阮不是每个人都认识,瞧着海里突然惊讶到无声的面孔,她主动开口:“需要帮忙吗?”
她声音也很好听,带着一股子助人为乐的热心肠,可男人却寒从心底起,瞬间觉得海水都温暖了。
如果他上了付阮的船,那才真是刚出阎王殿,又上奈何桥,付阮要是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扔下船,下次,被放气扔下海的就不是救生圈,而是他。
恐惧到极致,男人急中生智:“……我认错人了,不麻烦你们,我自己能回去。”
说罢,不等付阮出声,他一个摆尾,快速往反方向游去,付阮看着海里的小马达,眸子一挑,怎么她现在人缘已经差到主动出手相救,别人都爱答不理的地步了?
男人不想上她的船,付阮也懒得停下来捞,她让开游艇的人继续往前,眼看着跟四层游艇之间只有五米左右的距离,船舱内,正在打牌的蒋承霖收到消息。
“四哥,付小姐来了。”许多俯在蒋承霖身旁,声音是低的,但乔旌南和附近几个人全都听见了,纷纷抬眼看向蒋承霖。
蒋承霖面不改色:“不见。”
许多心底无数次对蒋承霖竖大拇指,还得是他四哥,假的跟真的一样。
佩服是佩服,可许多还得头铁,声音更低的补了一句:“付小姐说,她不介意跨海大桥上的戏码在海里发生。”
跨海大桥?
一年前为了争蔡元益,付阮当着蒋承霖的面,叫人把蔡元益的车差点撞下桥,明目张胆地威胁他,如果他不放人,她不介意今天到场的各位,谁都走不了。
在陆地上敢撞车,在海上她就敢撞船。
蒋承霖闻言,面不改色,但身边听到这句话的人,纷纷变了脸色,坐立难安,他们可不想为别人的爱情当《铁达尼号》的群演,蒋承霖叫他们上船的时候,也没说有这个娱乐项目,合着这是包吃包喝包水葬啊。
乔旌南知道付阮疯,也知道蒋承霖为了付阮可以有多疯,俩疯子飚起戏来,一个不妥协,另一个真敢撞。
都害怕,但没人敢劝蒋承霖,乔旌南眉头一蹙,适时开口:“她想见你,你就让她上来,这么多人在,我看她能把你怎么着?”
蒋承霖事不关己的松散模样,淡定出牌:“想见就见,她以为她是谁?”
乔旌南:“你不让她上来,她可能真不知道自己是谁,总以为你让她一天,就能让她一辈子。”
台阶,乔旌南已经给蒋承霖搭好了,上面还铺了漂亮毯子,蒋承霖略一沉吟:“让她上来。”
许多转身往外走,半桌子人跟着暗自松口气,偷偷向乔旌南投以‘哥们,真仗义’的感激目光,乔旌南面无表情,那可是付阮,谁不害怕。
等待的时间特别煎熬,蒋承霖是想得慌,其他人是瘆得慌,约莫能有两分多钟的样子,整个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二层,以阶梯型的方式,从入口往里,渐渐变得安静,甚至是肃静。
蒋承霖坐的靠里,当人声越来越小,整个二层越来越逼近寂静,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阿阮来了。
但凡付阮所过之地,众人皆不由得小心呼吸,眼带警惕,付阮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帮付家保镖,她眼睛在人群中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一个背影身上。
说来奇怪,帅哥付阮见多了,潘安李甲,千人千貌,各个宽肩窄腰大长腿,如果只看背影,按道理没什么明显参差,但付阮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她永远可以在人堆里,一眼就看到蒋承霖。
蒋承霖永远站得直,坐得直,不是当过兵的那种硬朗,而是更多年养成的教养,像是诸多宝石里克数最重,成色最好的一颗,生来就注定被安放在王冠中央。
付阮一眼就盯住这颗漂亮宝石,慢半拍才发现同一张桌上还有乔旌南,屋内女人众多,付阮马上替沈全真瞄了眼乔旌南身旁,嗯,空着的。
付阮越走越近,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在看她,除了蒋承霖。
终于,蒋承霖身旁余光一闪,下一秒,边上椅子被人拉过去,付阮不请自来,正大光明的坐在牌桌之上,蒋承霖无法再装视而不见,转头向右。
当付阮看到蒋承霖的脸时,登时,真情实意的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