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愈对温薏的感觉,是长远,朦胧,且迟钝的,不像温薏对墨时琛,始于惊艳的心动,澎湃又固执。
也许是认识的时间太长,对彼此也都太熟悉,以至于感情混淆得难以辨别究竟是属于哪一种,甚至藏在表皮之下,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那时无意间得知温薏喜欢墨时琛,他压根没想过他们能有什么结局,或者是交集,何况温薏都没去试图接近他认识他。
他以为,那不过是她少女时代一个旖旎梦幻的绮思,是不真实的。
哪个女孩在十几岁的时候没在心里偷偷的喜欢暗恋过那些看起来好似镶了金边的风云男神呢,他们不过是一个符号,一种谈资。
后来,他也知道了她的决心跟执着——那几乎已经到了无可撼动的地方。
曾经是有段时间,大概是她婚后最糟糕的那段日子,他反复的思索跟揣摩过,如果他在她踏进墨时琛的世界之前就出手,所有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想到最后他还是觉得,不会。
温薏对墨时琛,除非她的感情彻底燃烧耗尽,否则旁人是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的。
他的笑淡到只让人觉得他应该是在笑的稀薄,“我没想到你能为了一个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男人一往无前到那个地步,那时候我想,即便我喜欢你,也远比不上你爱他。”
温薏已经镇定下来了,她端起茶杯低头慢慢的喝着。
“后来,我去念军校了,而你也如愿的嫁给了他,我就想,我们大概没机会再有过深的交集了,”沈愈的声音很沉稳,语速始终不快,一如他给人的感觉,“直到你你哥跟我提起,你跟他关系不太好,直到他后来飞机失事被以为死了……”
沈愈顿了顿,才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的道,“我那几次回国,都是想看看你,包括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我曾经回巴黎待了一段时间。”
温薏怔然,又阵阵恍惚。
他说的这些她自然都知道,只是她的确未曾深想过。
她跟墨时琛关系最差的时候,沈愈回了巴黎,他还跟墨时琛动过手,那时她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不平,类似于如果她哥在场同样会动手的那种不平。
墨时琛飞机失事后,他也“恰好”回来休假了,那时她刚流产,又加上受了打击情绪极端抑郁,身体状况不好,她妈怎么调理都恢复的很慢。
他就常常来照顾她,她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他也就是静静的陪着她。
不过,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休假,所以比较清闲。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杯壁,张口想说什么,想了想后还是问了出来,“那为什么……那五年的时间,你都没有……跟我说?”
“他死的时候……你很绝望,”男人静静深深的陈述着,“也许你自己身在其中没有察觉到,过后也从不敢去回想,所以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当时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里。”
墨时琛的死对她的打击,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别说精神心理情况,她的身体都好像要衰败下去了,二次流产固然伤了她的身体,可医生说,最主要还是被她的精神拖垮了。
“后来,你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走出来,然后投入工作,看起来像是慢慢恢复了,心也跟着一起关死了。”
那个男人“死”后,就像是她身体里的某根神经也跟着一起坏死了。
“你回到工作以后,就泡到工作里了,借此分散注意力,或者麻痹神经,后来,我也回了部队,再后来,我们不小心断了联系,就很长时间没再联系了。”
温薏跟他一直有个很矛盾的地方,就是他常年驻军在外,军人不仅是他的职业,也是他年少时期的梦想,让他放弃,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他自觉对温薏不到刻骨铭心的地步,也无法放下自己的追求,所以不曾明刀明枪的招惹她,这些年也曾经尝试了几次恋爱,可到底还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到最后即便他愿意平平淡淡的过,女方也嫌他人不够有趣,又爱不到点,最后都是寡淡而无疾而终了。
这次回来打算转业,是因为近一年在外执行任务时,一连遇到了好几件让他心灰意冷的事情,他父亲让他退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薏儿,”沈愈的嗓音沉稳又清晰得有条不紊,唯跟她对视的眼神带着几分让人无法闪躲的咄咄,“太漂亮的话说来也没有很大的意义,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打算跟他结束,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开始的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
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像雨滴入寂静的夜。
…………
温薏没有马上回复他,这样突然又……很重大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草率的答应下来,可她也没有马上拒绝。
【我不会让你失望……】
是啊,墨时琛让她失望了太多次,以至于她潜意识里就不在对他抱有期望了。
在外面用过晚餐后,沈愈开车送她去了新住处。
因为她的确如墨时琛所了解的那样,连自家人都不愿麻烦,何况是住在墨时谦跟池欢的家里,即便他们都没有意见,她也还是浑身不是滋味,住了一晚后还是要离开。
池欢见她意坚决,便问她要不要暂时住在她之前的公寓里,家具齐全,水电正常,只需要简单的打扫打扫,再买点生活用品就行了。
温薏答应了,下午的时候沈愈就是陪她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一起吃饭,再送她回家,从后备箱里帮她把她买的东西拎上楼。
生活用品说起来好像没什么,但真买起来……还挺重的。
沈愈全部自然而然的提到了手里,一样都没让她碰。
她按密码进门,空置了几个月的公寓,淡淡的灰尘感扑面而来。
将东西一一在茶几上放下后,温薏才发现好像坐的地方都没有,她有些尴尬的道,“本来想留你坐一会儿,但到处都是灰,我得先打扫下……”
沈愈不急不躁,低头挽起了袖子,“公寓这么大,你一个人得收拾到什么时候,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