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建元死了。
代表沧汐殷氏先锋第一军的主师，终于在历经三个月的鏖战之后，彻底死了。
本来幕阁提议将其生擒，不论是用于公审立威，还是以后向沧汐殷氏谈判要价，均是不错的选择。
但辰天顾念沧汐殷氏钻研神魂之术，前后共有万年，若是生擒很可能让其从容脱身，于是早早下令当即处死。
当然。
在此之前，殷氏联军的参赞殷筹，最先赴死。
谋士出身的他，根本挡不住隶属于安字营第三曲第七队陌刀手的随手之击，也并没有看到他知遇之主惨死的景象。
至于那些玄甲砧字营的残兵剩勇，大多被殷建元感召的兵魂所杀，加之偏将赵宏英昏迷不醒，他们根本无意再战，最终拒绝吕宽收编的请求。
远望这群浑身带血的百战老兵远去，吕宽叹息不止，目送他们背上赵宏英走向临江城。
“启禀将军！”
“讲。”
“牧野坞堡传来消息，据称神尊失联，幕阁命令本部就地展开搜索，若无音信，不必归队！”
“什么？什么！”吕宽满脸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被重伤耳鸣了，慌忙再问一遍塘报斥候，结果清晰的音节宣告事实无误，“神尊失联？说清楚！”
塘报斥候禀礼：“神尊与五影长老短兵相接，占据上风，不料对方狗急跳墙，最终自爆，神尊由此不见踪影。”
“……幕阁那边可有进展？”吕宽紧张道。
众人心弦紧绷，直勾勾的盯向塘报斥候，结果对方只是艰难的摇摇头。
吕宽咧嘴，勉强笑了笑：“兄弟钻隧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神尊纵横万里，福大命大，铁定啥事也没有，大伙儿放心吧。”
“遵命……”塘报斥候从默不作声的安字营穿过，根本顾不上休息，转身又去通知散布在戴桂山附近的其余部曲了。
吕宽大手猛挥：“别管俘虏了，全部放下手头工作，赶紧出去找，一寸接一寸挨着找！”
全军雷动，领命而散。
不仅是远在平沐关的安字营，位于牧野滩涂的主军，更是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爆炸中心的巨坑早被排尽积水，轮番已经下去十余万人次了，牧野滩涂的每一处芦苇荡也被翻底天，然而依旧没找到辰天半点痕迹。
搜索过程持续两天两夜，仍旧音信全无，似乎辰天突然从人间蒸发，只留下一段辉煌传说。
庞兴云急得焦头烂额，三番五次前来询问下落的杨娘与南吕，更是让他疲于应对。
他看向书案之上残破不全的奉安长剑，百感交集，最终他只得把希望寄托于纵横家的聂青。
“聂先生，素闻纵横家望气之术，经天纬地，如今……”
“不必担忧。”聂青摆摆手，示意庞兴云稍安勿躁，自顾自的眺望漫天星辰，“庞大人觉得神尊当是何等人物？”
“驰骋亿万之数，整合天下，当是亘古未有的传奇人物。”
“那就对了。”
“啊？”庞兴云疑惑，拱手道，“敢请先生明示。”
“二十八宿，五官六府，紫宫，太微，轩辕，咸池，四守，天阿。”聂青缓缓解释道，“神尊占据沧汐北域，由西向东，命格恰似天阿，涛涛不绝。”
“还请先生一言以概之。”庞兴云再次拱手。
“试看昴宿西宫白虎七宿的第四星，虽是摇摇欲坠，黯淡失光，但明显还未陨落。”聂青坦言道，“所以神尊性命无忧，可昏迷不醒，若是长久如此，危矣。”
庞兴云刚刚松口气，顿时又紧张屏息道：“那神尊身何处？”
“东方。”
“姑苏城？”
“差不多吧。”
“敢请聂先生再具体一些。”庞兴云大喜，急忙道，“现在攻下姑苏城并不难，但偌大的城池总归难以寻觅。”
“天机不可测，人生亦难望。”聂青收式，归拢神识之后突然变得有些苍老，他眺望夜幕之下姑苏城的万家灯火，缓缓道，“神尊走得太远了，在下实难看清。”
庞兴云知他调运望气之术，已经折损太多修为，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他躬身告退，立即召开幕阁大会，调遣三军，开始部署接下来对姑苏城的攻势。
长夜漫漫。
秋风携带河雾吹进姑苏城。
辰天听到潺潺流水声叮咚作响，似有艄公路过，哼着不知唱词的小调，接着又有竹篙敲击石板，应是有人上岸了。
果然。
下一瞬便响起轻巧的足音，步幅并不大，腰间的玉佩只是叮铃而已。
“醒了？”女声悠扬，恰似清泉石上流，“好得还挺快。”
这颇为绵软的口音让辰天感觉有些奇怪，若未记错，鹿吴山附近千余里，也不曾有此方言吧？
他很想睁眼瞧一瞧，可惜努力半晌，两挂眼帘如有万斤铜铸，根本不能如愿。
而且开口回应，话到嘴边也变成一段嘶哑的音节，句句不成声。
辰天此时此刻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是一具蚕茧，极其束缚五官神识，纵使他是无上无量神尊，对此也毫无办法。
好在女声又清脆的响起了：“饿了？渴了？还是要如厕？”
听到这里，辰天又突然感觉她的口音很熟悉，分明在哪里听过，细想之下，他突然惊出一声冷汗。
梵天麟菩姬说话不正是如此么？
糟糕！
该不会落到她手里了吧？
辰天现在还记得当初自己凭借永泰城的地气，召出一条黄龙，轰然撞倒天柱峰。
不仅逼得菩姬躲入地底溶洞，还收服她门下弟子，草木花仙子与妖兽全部沦为战俘。
最后更是将她生擒，押入城主充当婢女，允诺她若是作工赚足十两白银，便还她自由。
如此种种，菩姬肯定对自己恨之入骨，说不定她趁自己在前线带兵，破解梵天纹，从而逃出城主府又将重伤的自己拐走了。
辰天越想越觉得合理。
因为天柱峰的梵天宗极为闭塞，向来不屑与人间交流，口音当然生僻，那除开梵天麟菩姬，谁会这种绵软销骨的方言？
同时，攻守异势了，她又该如何折磨自己？
然而未等他思绪理清，一股尖锐的冷芒抵在他眉心，寒如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