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气场果然非比寻常,殷家豪也顾不得签字板,立即走过来,“爸爸,您怎么来了?”
“别叫我爸爸!”老爷子的怒气显而易见,拐杖重重的敲在殷家豪的小腿上,“死掉一个孙子还不够吗?非要把我的孙子们赶尽杀绝你才痛快?”
“爸爸,您冤枉家豪了。”立在一旁的安明惠连忙走过去,怀里的小女儿见到爷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女士,医院禁止喧哗。”有护士走上来对安明惠说,安明惠只得一边安慰着小女儿,一边走了出去。
老爷子身后的人群里闪出一个漂亮的身影,陈雪娇朝季文婷眨了眨眼睛,对着口型说,怎么样,我很棒吧!
季文婷暗暗对陈雪娇比了个大拇指。
老爷子把殷家豪晾在走廊里,进去病房看殷黎川。
亨利医生喜出望外,在崔礼脸上亲了一口,“亲爱的,你怎么想出来请老爷子出马的。”
崔礼叹了口气,“除了老爷子,谁能压得住殷大土豪。”
陈雪娇扭动着腰肢走到季文婷面前,飞吻了季文婷一下,“大小姐,又欠我一个人情。”
季文婷白了陈雪娇一眼,“这个人情找崔礼崔大少爷要去。”
“切,”陈雪娇抱着手臂站在季文婷身旁,“幸好赶上了,我最讨厌柏林的雨季,雨下个没完没了。”
白银抱着双膝在床上做到天亮,直到久久发来消息说,爷爷来了,殷叔叔没有在放弃治疗书上签字。白银才彻底松了口气,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白银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走进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空间,到处都是白色的迷雾,眼睛一下子没有了落点,不知道这个空间究竟有多长多宽多高多远。
梦里他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最后他来到一个大时钟前,整个钟面巨大无比高耸入云。上面除了时针和分针,还有数不清的小表针在快速移动,每移动到钟面上的一个小方格,小方格就会打开,一个小人就会从方格里走出来,被一根丝线缠绕着高高的悬挂在上空。
白银抬起头,惊恐的发现,头顶上悬挂着无数的小人,密密麻麻就像天空中的繁星。
面前的时钟忽然像门一样裂开一条缝,白银走了进去,看到走马灯一样的神秘世界,每个人的一生就像《黑执事》里的情节那样,印刻在时间胶卷上。
无数的胶卷在眼前飞旋打开,白银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独自立在空无一人的楼顶,天空中乌云密布,她嘴里大声说着什么,之后纵身一跃。
下一张飘到眼前的胶卷上像是港战片里黑帮火拼的场景,黑帮老大满身鲜血的躲在一处掩体后面,对着电话微笑着讲完一句话,起身端起冲锋枪一阵扫射,一阵火光之后黑帮老大身中数枪倒在血泊之中。
惊魂未定的白银从那张胶卷里跳出来,另一张胶卷又把他吞了进去。眼前是一个雨中的葬礼,只不过整场葬礼只有一个人参加,那个人看上去真的很像殷黎川,只是比殷黎川看上去要瘦很多,一头白发在漆黑的背景下格外显眼。
白银伸出手去,“你是谁?”
那个立在雨中的人却转身离去,白银抬脚要追过去的时候,脚下忽然变成漆黑的泥潭,张开大嘴把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白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小屋里,周围摆着做甜点和饮料的机器。一个人走进来,伸手亲昵的摸了摸他的脸颊,“又睡着了。”有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光明,温暖。
白银不知道这一刻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你找谁?”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白银吓得心脏快速的跳动着,周围的一切化成泡影,世界又恢复了团团的迷雾。
“你找谁?”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我找谁?白银在睡梦中挣扎着,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的吗?
“你找谁?”那个声音明显的不耐烦了。
“殷黎川!”白银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说完连他自己都下了一跳,他想要找的人居然不是AKO,而是他最讨厌的殷黎川!
迷雾中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白银的手,“真是个狂妄的家伙。”
听着这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声音,白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的抓住那只温暖的手,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殷黎川!”
白银挣扎着坐起身来,睁开眼睛,泪珠滚落脸颊。
左泽木一副做了亏心事被抓了个正着的表情,他的手还被白银死死的抓着。
白银看着面前的左泽木,一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光亮。
左泽木吓了一跳,学长大人,我趁你睡着偷偷摸你确实不对,你也用不着这样吓我吧。
“你不是。”白银松开左泽木的手,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要重新回到梦里。
左泽木立即站起身承认错误,“学长,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
还没等左泽木忏悔完,一个枕头直接砸在左泽木身上,“出去!”
“学长,别生气,我……”
“出去!”一本厚厚的硬壳日记本砸在左泽木头上,砸的左泽木头冒金星。
左泽木站在白银的病房外面,揉着头上鼓起来的大包,哇,钻心的疼~~~~
柏林的医院内,托马斯小姐惊呼一声,一路跑进亨利医生的办公室,喘着气敲了敲亨利医生的门,“亨利先生,您最好过来看一下。”
亨利放下手里的医书,看了一旁的崔礼一眼,俩人几乎同时离开座位,直冲殷黎川的病房。
殷黎川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漫长到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从梦中醒来。梦里,他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那段有何浩洋在身边的日子。梦里没有争吵,没有寒冷,天空不会突然下起雨,他的手握着何浩洋的手,紧紧拥抱着他的身体入睡。
可是,梦境的最后,何浩洋还是离他而去。任凭他怎么呼喊哀求,何浩洋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看见何浩洋挽着另一个人的胳膊,对着那个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殷黎川,我爱的是他不是你,你不配。”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龌龊的婊\\\/子生下来的野种!也配冒充殷家大少爷来到圣瓦莱?!”
“你就像个吸血鬼,吸干你父亲口袋里最后一分钱,整个家族也会跟着你一起覆亡!”
“去死吧!殷黎川!你活着只会拖累所有人,严达死了还不够吗?你还想要周宇晨、季文婷跟着你陪葬吗?”
那些人戴着丑陋滑稽的面具对着殷黎川说着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殷黎川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但是却轮不到这些人来指手画脚。
抡起手中的斧头,斧下生风的把所有仇视着他的人都砍了个痛快,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毫无怜悯的砍伐杀戮。眼前是四下逃散的人群,耳朵里全是恐惧的尖叫的声。脚下那张只剩下一半嘴巴的脸还在愤恨的指责着他,殷黎川冷漠的抬脚把那半张脸踩的稀烂。
白色的蛆虫从腐烂的尸体里钻出来,越来越多,聚集在脚下,殷黎川干呕着吐出黑色的血来。
大概,没有了何浩洋这层羁绊,自己真的会变身暴戾的恶魔,不在乎自己的疼痛,更不在乎别人的疼痛,变成人们心目中名副其实的十恶不赦,不得好死。
这样的生活,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为我哭呢?
浑身血污的殷黎川躺在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中央,蛆虫慢慢爬满他的身体。眼前浮现出十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何浩洋时,那张稚嫩又漂亮的侧脸。从前的一切,是多么的简单,美好。
都说,人在将死的时候会无比的怀念从前,怀念曾经深爱过的人。
殷黎川慢慢的闭上眼睛,哥,这条命还给你,如果有来世,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殷黎川?”有一个模糊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
“殷黎川,你是个懦夫!”
什么?懦夫?
“大傻\\\/逼!大白痴!大智障!”
什么鬼东西!殷黎川有些生气了,劳资都TM要死了,还要被骂!
“你想用死亡来惩罚谁?”
惩罚谁?我没有想要惩罚谁!嗯!对,我只是在惩罚我自己!
“说谎!”一只手轻轻的抚上殷黎川的脸颊,殷黎川慢慢睁开眼睛,身上的蛆虫哄然逃散。眼前的人干净的就像个天使,他还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漂亮的就像天上的星辰。
啊,真是个狂妄的家伙!
亨利医生难以置信的看到殷黎川慢慢睁开眼睛,直接扑了上去,头顶冒泡的蹭着殷黎川的脸“感谢耶和华耶稣圣母玛利亚,小狐狸你醒了!”
呃……等等,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殷黎川的脸被亨利医生蹭的都要变形了。
我看到的人明明是白银,怎么变成了这个色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