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黎川啊……
站在嘈杂的人群里,李言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端着香槟酒杯,注视着远处立在季文婷身边的漆黑身影。
与殷黎川本人从未谋面,却对殷黎川身边的黑道太子爷印象深刻,二十记重拳下手虽狠却处处避开要害,大概勉强算得上是爱屋及乌吧,对殷黎川的印象并不坏。
举办在山上生日会刚到九点钟点就草草结束了,因为山路上已经开始起雾了,太子爷在艾森豪威尔俱乐部包了场,大家直接转场去了那里。
艾森豪威尔俱乐部李言早有耳闻,听说那里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听到太子爷在那里包场的消息,李言一脸兴奋的只想对周宇晨竖个大拇指,点足32个赞!
然而,陆大少爷并没有想去的意思,李言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李言和陆明轩告辞出来,正管家已经把加长版豪华劳斯莱斯停在门口等他们。陆大少爷向来不喜欢热闹,这次能陪李言来凑生日会的热闹已经实属不易,更别提去劳什子艾森豪威尔俱乐部这种娱乐场了。
正管家打开车门,陆明轩刚要俯身上车,视线瞥到身后兴致缺缺的李言,忽然停了下来,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你要是实在想去,我让正伯送你一趟。”
身后的人抬在陆明轩背上虚推了一把,示意陆明轩赶快上车,嘴里不无惋惜的说着,“你不去,我去干嘛。”
山路上起雾很快,也幸亏这是黑帮大佬的府邸,路面修的很宽,路旁的围栏上梳着车间距的提示牌。正先生开着雾灯和双闪与前面的车小心的保持着距离。
下山的路很无聊,李言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又无聊的收了起来。陆大少优雅的坐在另一边,一双眼睛淡淡的看着窗外,玻璃上映出大少爷半边秀气的侧脸。
“那个,你怎么知道四公子送的那件礼物跟殷黎川有关的?”李言没话找话说着,他实在不知道跟眼前这位自带雪花的陆大少爷聊些什么,又觉得这时候车里实在太安静了,有点不舒服。
陆明轩转回头来看着李言,尽管车内的视线很差,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竟也能看清对方的人脸。
“我的人得到消息,四公子最近在S市买下了一处山上荒废的疗养院,这座疗养院一定不是四公子自己住的。这样一件礼物与其说是送给季文婷的不如说是送给殷黎川的,讨好季大千金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讨好殷黎川吗?”
陆明轩慢慢的说完,李言却皱起了眉头,立即提出了疑问,“那为什么不是周宇晨呢?周宇晨不是季文婷的未婚夫吗?”
话刚说完,李言硬是从陆明轩那张面瘫脸上看到两个硕大如斗的字——智障!
坐在前面开车的正管家笑呵呵的说,“李言少爷,季文婷小姐跟太子爷现在最担心是殷少爷的身体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太子爷回国以后风头正盛,他不找别人麻烦就已经万岁了,更何况这个四公子跟太子爷之间似乎还有点情敌的味道,怎么说四公子也不会送礼物给周宇晨的吧。
于是,感叹的说了一句,“这么看来,不光是周宇晨,季文婷跟殷黎川的关系也很不一般啊。”
陆明轩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舒服的靠坐在沙发里,慢条斯理的说,“那是当然,何浩洋离开以后,是季文婷一直陪在殷黎川身边,周宇晨跟没了的严达都是通过季文婷跟殷黎川熟识的。”
说完,陆明轩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里似的,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时候,殷黎川的身边只有季文婷能靠近,该是多大的信任啊……”
李言不知道陆明轩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殷黎川的事情,他对这位神秘的陆家大少爷的事知道的很少,眼睛上下打量着靠坐在沙发另一边的优雅身影,大概猜得到这位陆大少爷即便不是出身圣瓦莱也跟圣瓦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语芳菲的死讯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季文婷的心底,尤其是在知道是何浩洋害死了殷黎川的母亲语芳菲之后,心里只觉的恶心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干净。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握住季文婷的手,在漆黑一片的车厢里默默的给她力量。季文婷把另一只手覆在周宇晨的手上,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大概就是身边有他吧。
父亲总是说,女孩子不要太懂事也不要太强势,做人做事不要太挑剔也不要太苛刻,要勇敢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要嫁给一个懂得欣赏你心疼你的男人。
三年前,在圣瓦莱惊鸿一瞥,那个立在体育仓库正中央的骄傲少年就像一滴无端闯入的雨水,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被当做唯一重要的人,是一种焚心蚀骨的死心塌地的感受。
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季文婷也以为何浩洋离开以后,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靠近殷黎川的心。直到伸手触碰到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季文婷才忽然明白,她深爱的那个殷黎川已经死了,活着的殷黎川只是一个被抽干了喜怒哀乐的驱壳而已。
知道了真相的她,独自一个人开车一路跑到山上,立在空无一人的山顶失声痛哭。后来是周宇晨找到了她,周宇晨说是殷黎川让他来找她。事后过了很久,季文婷才知道黑道太子爷为了找她差点儿发了红色江湖悬赏令。
季文婷把头靠在周宇晨的肩膀上,紧紧的抱着周宇晨的胳膊,这个人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放心吧,川儿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算命先生不都说了嘛,他这个人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周宇晨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安慰性的拍了拍季文婷的手臂。
季文婷看着被车灯照亮的白色雾气,头撒娇似的在周宇晨的肩膀上蹭了蹭,“我亲爱的晨哥,有你在真好。”
“哎呦喂,今天这是吃什么了嘴巴这么甜。”
周宇晨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低下头去索吻,季文婷配合的仰起头,给了周宇晨一个深吻,分开的时候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渍,“是你教的好啊。”
一通加拿大的电话打进崔礼的私人手机,崔礼脚步匆匆的走进机场候机大厅,电话那头的人罕见的用中文跟他讲话。
崔礼徒然垂下手臂,二哥崔义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很强硬,语芳菲的死讯传到加拿大以后,这是接到的第一通从加拿大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讲的也不是要承认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的事,而是告诉他,“有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背负,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还会伤了最爱的人的心。”
钱秘书立在一旁看着崔礼的脸色,担忧的问了一句,“总裁,您不舒服吗?”
崔礼振作了精神,抬手对钱秘书示意不要紧,又看了看手表,抬头对钱秘书说,“去尼泊尔的行程往后排一排,先去趟苏黎世。”
苏黎世的冬天真的很美,以前并不觉得雪景有什么好看。殷黎川不喜欢白色,在他看来白色太无情,太容易动摇本心,即便是遍体鳞伤依然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原谅。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宽容这么好脾气的人,对那个人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哪怕,那个人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自己还要找理由为他开脱。
爱,真是一种可怕又想要得到的东西。
亨利医生皱着眉头看着秦忠端出来的粥碗,几乎没有动过的痕迹。秦忠小声对亨利医生说着,“小狐狸心情很不好,只喝了几口就再也不肯吃了。”
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亨利医生端着粥碗走了进来,那个消瘦的身影孤零零的立在窗前,一下子刺痛了眼睛。医生咬了咬嘴唇,狠下心来走到殷黎川身边,摆出一副冰冷的面孔,“我说过,想要回国就必须听话,这碗粥要吃完。”
殷黎川的收回目光,审视着立在身旁的亨利医生。亨利医生站在那里有些心虚,冷汗贴着后背往下流,殷黎川做事向来只凭自己愿意,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事情。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亨利医生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殷大少爷你是我老大,你说了算,从今天开始多加一针营养针。”
“放那吧,下次别放糖。”
殷黎川的话音传进亨利医生的耳朵里,亨利医生僵硬的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似乎在问,你是认真的?这可是东隅山送过来的药膳,里面含着几味很苦的药材,为了中和酸苦的味道才用蜂蜜调制糖浆放进去的。
殷黎川点了点头,他不爱吃甜,仅此而已。
亨利医生翻了个白银,对立在门口的秦忠说了一句,“听到没有,别放糖!”
秦忠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儿甩过去,心说我又不是聋子,还有你这个极不友好的语气是对着谁说的,欺负小狐狸现在刚能站起来,还不能提拳头揍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