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浑天教主也伤得不轻,玉女峰一战他也算不得胜,武林盟主之位仍是变数,八卦门大可趁此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万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啊!”沈俊彦掀开眼皮,脚边跪了十余人,皆脸色沉重。
沈俊彦摆了摆手,始终立于暗处一言未发之人上前一步,“还请诸位护法先回去罢。”沈俊彦复而阖眼,脖颈靠在椅背小憩。
跪地为首之人又跪了片刻,缓慢起身,拳骨青白,还未开口,嗡地一声响,一抹银白闪过,沈俊彦仍阖着眼,手腕缓缓落下。咚地一声闷响,为首之人栽倒在地,身下血泊蔓延。
其余人一言不发,悄悄抬眼打量着沈俊彦阴沉苍白的脸色,连滚带爬地起身出门,再无一人敢多言一句。
高大男子瞧着最后一人走出门去,一室空荡,复才开口道:“门主……”“小桀,只有你我,不必叫我门主。”沈俊彦睁开眼,漆黑的瞳仁不知看向何处。
沈桀闻言一怔,僵了半晌才道:“我不懂……玉女峰一战,分明就没有真正的胜者,不过失了一个东方陵,你就连争,都懒得与他争了么?”沈俊彦摇摇头,“呵呵……其实他才是最聪明的,只不过,谁都没能看出罢了。”
沈桀眉心紧拧,“门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俊彦看向沈桀,缓缓道:“他屡次三番救我性命,明知我一点都不会感激他,更不会因为这点事而放过浑天教。他救我,是怕我死了,就再也没法将我从东方陵心里抹得干干净净。”
沈桀道:“浑天教在玉女峰那般造势,江湖之中已当武林盟主之位定将落到莫凌恒头上,你怎就一言不发地默许了他?”沈俊彦苦笑道:“你觉得当今圣上,会容得下我,还是那个与他身上同流孙氏之血的莫凌恒?”
“我本当他是个毫无权谋的武夫,却未曾想,他竟给我摆了这么一步棋。唆使东方陵游说东方玄辞官出走,逼得北堂煜走火入魔,东方陵又不知练了什么邪功,吸了北堂煜一身内力,放眼江湖,根本没人再会是他的对手。真可谓一举多得,着实高明!”
沈桀脸色骤变,“你是说,莫凌恒回长安,就是为了对付朝风阁,压根没把咱们八卦门放在眼里?!”沈俊彦道:“不是不放在眼里,而是全无必要放在眼里。与他来说,得东方陵一人,便是得了整个江湖。而我,却从未看清这个道理。”
沈桀道:“原来……你从来就没忘过他。”沈俊彦道:“抓住莫振霄那日,我曾去找他,才知道,他早已不再等我了。”沈桀浓密倒竖,怒道:“你就是傻!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太执着了,从来就不知道放下。”
沈俊彦扯起嘴角,伸手拽住沈桀手腕拉到身侧,沈桀单膝跪地,沈俊彦如待他儿时一般手掌罩在他头顶,一下一下温柔的捋着粗硬的发根,“小桀,我遇见他那日救了你,所以我把你留在身边,见到你我就会想到他……”
沈桀猛地拽住沈俊彦的手腕,力道之大,令沈俊彦微微拧眉,“你既然清楚他爱上别人了,为什么还要去玉女峰?你这两条腿,日后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你知道么!你不说我也知道,莫凌恒他没能耐把你伤成这样,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可若是真心,何不拼尽全力去试试,万一,他发现我比莫凌恒更合适呢?”啪地一声脆响,沈俊彦脸偏向一侧,嘴角渗出一缕红痕,半边脸颊霎时肿胀出清晰的五指痕迹。沈桀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胸脯剧烈起伏,眼中霎时闪过一丝不忍与懊悔,颤声道:“我……我不是……”
沈俊彦眼神凝滞片刻,随即扯起嘴角,笑得温柔包容,“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沈桀眼神摇晃,嘴唇绷出一道倔强的弧线。一室静寂被敲门声打断,沈俊彦道:“什么事?”
“门主,方才有浑天教的人来说,夫人已被送回尚书府了。”沈俊彦闻言看向沈桀,缓缓道:“我知道了。”门外脚步声渐远,沈俊彦才道:“你去收拾一下,现在就下山,回府去看看她可还好?”
“属下……遵命。”沈桀沉声答道,转身出门,还未走出几步,猛地折身大步回去。沈俊彦见沈桀回来还未开口,沈桀已嘭地一声合上门,大步走来,一片伟岸的阴影将沈俊彦笼在其中,“我不能走。”
九黎药谷之中,草丛外撅着个屁股,陆离背着药篓脸上焦灼神色顿时敛去,寒着一张脸快步上前,一脚狠狠踹了下去。一声哀嚎从草丛中传出,罗靳苦着脸直起身,捂着屁股转身,“踹我作甚!”
陆离冷着脸瞪着罗靳不答话,罗靳一手揉着屁股,大声斥道:“我让你在下面等一个时辰,你怎么上来了,谁让你上来了?!”陆离阴着脸,抬手指了指直落山边的落日,“已经三个时辰了。”
担心罗靳在山里足足找了一个时辰,没想到这人没心没肺的竟然是在草丛里睡着了!罗靳眼珠子在陆离身上转了两圈,嘴边蓄起饱含深意的笑来,胳膊肘顶了顶陆离,“你不是……担心我吧?”
陆离猛地拽过罗靳胳膊,沿着下山的路拖拽,答得果决,“没有。”罗靳瞧着陆离泛红的耳尖,猛地使力拽住陆离,狠劲一扯,把人抱了个满怀,两手勾在陆离腰侧,附在耳边低声道:“还嘴硬?”
陆离挣着两条胳膊,“松开。”罗靳扭着身子,“咦?这怎么黏上了?我手拿不下来了!”陆离看着罗靳瞪着眼珠,满脸惊慌失措,嘴角突然翘了起来。罗靳瞧着陆离突然靠近的脸,忽然就不动了,眯着眼凑了上去,如愿贴上柔软微凉的嘴唇,胳膊收得更紧了。
陆离喘着粗气强行分开二人,躲闪着罗靳追逐的唇舌,“别闹了。”罗靳揪着陆离的衣襟,蹲下身陆离忙伸手去拦,却还是没拦住罗靳,毫无预兆的电流冲向脊柱,陆离仰着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喉咙里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陆离揪着罗靳的头发,一把将人贯进柔软草甸之中,罗靳两脚踹着裤子,喘着粗气伸手拽下陆离的脖颈,陆离挤入罗靳两腿之间,手掌推着大腿根光滑细致的嫩肉,急躁的摩擦叠加至巅峰,一声低咆由胸口炸开,“干死你!”
罗靳眯着眼,伸出舌尖儿舔着上唇,猛地掀过陆离绵软无力的身子,翻身覆上,鼓胀饱满的胸肌抵着筋肉起伏的脊背,“该我了。”陆离瞳孔猛地收缩,脸颊抵在潮湿浅草之中,五指死死抓着鲜嫩草芽,根根皆被激烈的摇晃撕扯断裂。
安然一袭白衫皆被浸透,膝盖没在水潭,两脚陷入污泥之中,缓慢地沿着峰底行走。一人从身后突然发声,“别找了。”安然转过身,脸色微变,方才拱手道:“段先生。”
段明羽道:“说了多少次了,你跟我不必如此客套。我来这找你,想必你也知道是为的什么。”安然道:“表哥不过是跳崖,他武功那么高,不会轻易……”安然阖紧嘴唇,不愿再说,更不愿想。
段明羽面色沉了沉,“无论何时,我们总归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圣上失踪数日,朝廷那边已瞒不下去了,你再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若是死了,你需得跟我回长安给朝廷一个交代,他若是没死,你更要跟我回去。”
安然道:“东方陵叫你来找我的罢。”段明羽摇头道:“是我要来找你,他不过是告诉我你在何处罢了。”安然趿拉着湿透的衣衫走到岸边,缓缓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我一日没见到表哥的尸首,他便是活着……我,跟你回去。”
段明羽点点头,转身便走安然紧随其后。段明羽道:“你们兄弟情分虽浅,但他待你,着实如亲兄长一般。”安然道:“若不是为此,我也不会来长安。我没想到,表哥那等薄情寡欲之人,竟会因为一个情字而变成这副模样。”
段明羽道:“我虽与他相识不久,但有一件事,你说的没错。”安然拧眉,“什么事?”段明羽见安然诧异模样登时朗声大笑,甩袖阔步而行,任凭安然如何询问,也未再多言一字。
数日之前,玉女峰背,一抹刺目殷红撕裂青黛岩壁,直坠而下。
狭长凤眼倒映着湛蓝碧空,忽地闯入一抹玄色。一双手勒着北堂煜腰侧,挤出一股股浓稠鲜血,疼得北堂煜脸色苍白,眉宇拧结,坠势顿缓。不知从何而来之人脚下几跃,足底飘飘然落于浅草之上。
北堂煜被阳光直射得眯起一双眼,瞧着眼前之人,瞳孔猛地皱缩,苍白的嘴唇颤抖不止。剑眉星目,英武非凡,一柄长剑收于身后,从未见过的明朗笑容绽在唇边,“这位姑娘……”北堂煜猛地推开东方玄,捂着腰侧踉跄后退,膝盖一软栽倒在地。
拧眉心道,你从哪看出来的姑娘?!
东方玄笑意尽敛,只觉眼前之人眉眼说不出的熟悉,不由得声音放柔了几分,缓缓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方才见你落崖一时失了礼数,还请姑娘见谅。”\\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