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遁速何等快捷,只跨出半步,视线中已现一鼓。
此鼓有两丈余高,朱漆金钉,悬在云端之中。只是这大鼓不见鼓槌,亦无人御使,孤零零的悬在那里,但鼓周青光环绕,灵气充盈。
眼瞧着离大鼓只有一箭之地,原承天将手中无锋一紧,正想冲刺过去,那大鼓忽发雷鸣之音,与此同时,空中就落下一道紫电,电随声至,两者怎有间隙。
原承天暗忖道:“难不成是件雷鼓。”好在他对雷电一道,早就谙熟于心,这世间的天雷再强,也伤不到他。
手中无锋一扬,那空中雷电就被这无锋所引,剑上紫芒大盛。雷光就在无锋剑上兹然作响起来。再被原承天将紫罗天雷诀逆行,剑上雷光刹时消失无踪。
哪知雷电刚逝,鼓声又响,这一次鼓声极是黯哑,若非原承天神识在身,几乎听而不闻。但原承天听到这黯哑的雷电,却是脸色大变,慌忙将身一退,但饶是退得慢了,身上青袍“嗤”的一声,就被击碎了一块。
原承天既与九珑双修,自然对音律之学了如指掌,这世间原有一种极厉害的音波,不在五音七律之中,常人听而不闻,却具极强的杀伤力,此音一出,五内皆震,常于不知不觉之中就着了道。
九珑将这种音波定名为煞音,妙韵八音中的凌石穿音最近此音,却又大不相同。
以原承天此刻修为,能透过他护身罡光,碎其法袍者,世间又有几人?但雷鼓煞音仍是轻易得手,此煞音之强,已不难想像了。
这时猎风与原侍一亦知落入对手陷井,但既入鼓阵,若想从容逃去,却是千难万难。
那鼓声隆隆而来,空中雷电乱舞,就在原侍一与猎风身周组成一道密如蛛网的雷电之阵来,二修左冲右突,也逃不出电网的笼罩。
好在此阵只现雷电,不现煞音,看来煞音施发甚难,对手亦知原承天厉害,便将这最强手段只用来对付原承天。
金银二偶扑向大鼓时,亦被雷电之阵所困。二偶本是昊化之躯,其他法术皆是不惧,偏偏奈何不得雷电之术,只因五金之器,最易与雷电互生感应,那雷电一出,二偶寸步难行,幸好修成紫罗天雷诀,倒可勉强自保。
原承天忖道:“不想世间竟有这种奇宝,若只是雷电之阵也就罢了,鼓中又发煞音,着实难破。”
他被煞音所迫,只能远远的落在阵外,虽瞧着二侍一偶在阵中挣扎,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忽听刚才那青袍修士笑道:“原承天,向闻你神通广大,不想却奈何不了这雷鼓大阵,我只给你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之中,你破此阵不得,就莫怪我无情。”
原承天细瞧阵中情形,知道两位金仙果然手下留情,只是以雷鼓电阵困住二偶二侍罢了,那最强的煞音,并不曾用出。
原承天忖道:“若是叶氏金仙,对我怎会留情,看来这二修另有来历,此番是来考较我的了。”
此处离落伽山已近,莫非是落伽无那遣人考较自己?自己本与落伽无那有百年之约,如今虽只过了十余年,但自己在断界中呆了数十年,真正算起来,也有三四十年来。
因此落伽无那若将断界中的岁月也算将进去,对自己来个小小的考验,倒也不足为奇。
然而就算是落伽无那故设此阵,若是自己破此阵不得,那落伽无那见自己无用,又怎能留情,此阵不破,二侍必死,自己就算侥幸挣扎着出去,那也是声名扫地,何以领袖昊天之众。
故而虽是小小的考较,其实已关生死大事。
想到此处,原承天精神反倒一振,口中道:“承天不才,愿以胸中之学破此雷鼓电阵。”
青袍修士哈哈大笑道:“看你如何破。”
原承天足尖点处,玄武法像已出,又于法身之宝中,出雷珠一颗,此珠乃因体内龙魂而生,最适合今日阵仗。
当下足踏玄武,缓缓向雷鼓电阵迫去,另一名金仙大士笑道:“来的好。”也不知用何手段振鼓发音,离原承天最近的那面大鼓轰然一声雷响,这时则是两道紫电联袂而至。
原承天不慌不忙,手中一指,雷珠骤然飞起,迎向空中两道紫电,紫电一触到雷珠,就好似石沉大海,自是无声无息,唯有雷珠兹声有声,紫光大盛。那紫电之能,已被这雷珠笑纳了。
原承天再迫近一步时,煞音果然应声而出,原承天用手一指,身前现出波光鳞鳞,乃是以无界真言中的水字,于无中化有,生成一道水波。
这世间的任何声音,若是被水阻隔,自然是音律大变。煞音再强,被水字真言挡上一挡,其性质便生变化,而这煞音稍稍一变,可就难不倒原承天了。
果然,那道煞音穿波而过时,其法则已略生变化。天地法则差之毫厘,倒失之千里,原承天大袖一拂,煞音声波传来,忽的响成一片。虽是惊人之极,却没了碎杀肉身的神通了。
青袍修士道:“妙极,这寻常的灭界雷音果然是伤不得原道友。且试试我的雷音天地曲。”原来青袍修士称此为雷音,而在原承天看来,九珑所命之煞音更加合适一些。
原承天的神识笼罩四周,稍有变化就可探出,那青袍修士言罢,鼓声果然一变,此声急如落雨,又似撒豆。虽然是黯哑之音,但神识之中,分明听到此音已然成曲。
煞音本来极是难听,可无数煞音汇成一曲,倒也雄浑亢亮。忽见一阵电闪电鸣,大雨倾盆而下,看来天地也被这煞音天地曲所感,随之应合起来。
既是煞音成曲涌来,水字真言又能挡住多少,原承天见那音波如潮而至,一边侧耳倾听,一边轻轻击掌,倒像是伴着那煞音天地曲应节而拍一般。
却不知原承天每次击掌,却恰在煞音天地曲的关节处,击掌声与煞音天地曲浑然一体,却又反其道而行之,就好似有那不成器的乐手,总是比伙伴慢了半拍,因此将一曲高堂大庙的堂皇之音,变成自成其乐的鼓噪之曲。
这也是原承天得九珑之助,于音律一道已然大成,故而才能听出煞音天地曲的玄妙之处,每次击掌,都将那天地曲破坏殆尽。就好你活焚琴煮鹤,委实是大煞风景。
既然是音不成调,煞音天地曲便失去了大半威能,等到煞音穿过水字真音,袭到原承天身侧时,已是散乱不堪。原承天再将双掌猛然一击,又好似兵法中的击楫中流,煞音自然消散无疑。
青袍修士与同伴面面相觑,不由得缓缓点头,面上露出又惊又羡的神情来。
原承天初遇煞音时,也曾手忙脚乱,还被击碎了法袍一角,可此人玄承之强,当世已无人能及,就在这片刻之间,已寻出这煞音的破绽来。
更难得的是,此人雅擅音曲,那煞音汇成天地曲后,便是大罗金仙也难破解,却被此人巧加扰乱,反将这煞音最强的威能视若无物了。
青袍修士道:“此修怎的如此高明?”
另名金仙大士微微一笑,道:“就算他破了煞音,也未必能破鼓阵。”
青袍修士心领神会,笑道:“且看他如何破阵。”
原承天一边击掌破解煞音天地曲,一边缓缓向一面大鼓迫去,片刻之后,离大鼓只有一里多远了,原承天心神一动,无界之剑凌空下击,向那大鼓刺去,剑上生出青光一道,正是青毫神光。
青袍修士大笑道:“早知你要动用青毫。”
随着此修大笑,那面大鼓应声而震,就听空中“啪”的一声,碎了一道灵符,此符一出,便生出一道暗青的光芒来,此光迎上青毫,两道光芒几乎同时消失不见了。
原承天瞧见这道符光,由不得骇然动容,原来那暗青光芒与青毫神光系出同源,却又截然相反,乃是一道逆青毫神光。
这世间之物,有正必有反,既有紫微神光,必有逆紫微神光。风宗逊专修此术。
而既有青毫神光,则必有逆青毫神光。
但逆青毫神光绝非人力可修,唯在灭界中之可存,看来落伽无那为了考较自己,竟不惜去灭界中走了一遭,特意收了一道逆青毫神光,专用来对付自己了。
原承天忖道:“那逆青毫神光,你又能收得了几束?”
遂将剑上青毫神光连发,以他此刻境界,便是连发七八道青毫神光,亦是游刃有余了,而落伽无那再强,那逆青毫神光乃是无源之水,总有用尽之时。
不想连发了五道青毫神光,皆被雷鼓振动空中灵符,发出逆青毫神光来一一化解,那青袍修士大笑道:“原道友,实不相瞒,逆青毫神光灵符,我总共有十七道,却不知道友连发十七道青毫神光之后,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另一名金仙大士笑道:“就算是铁打的修士,连发十七道青毫神光,也必定是油尽灯枯。”
二人一唱一合,极尽嘲讽之能事,但原承天却只能默然无应,只因二修所言,正是实情,自己便有再强的手段,也发不出十七道青毫神光来。
对手分明知己颇深,若连青毫神光也早就想出应付之策,自己的其他手段,又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