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苏伦心中暗笑,他此行并不求苏氏真个儿就容魔众出了混沌,暂借中土一角修行,如此大事,苏璇机又如何能自专,便是以苏璇枢之权柄,亦难独断专行。
此事总需十大仙族诸位老祖商议,达成共识之后,方可真正成事。
但此议终需提将出来,方有议成的那一日,今日为助承天成事,只不过借机提议罢了。亦可算是君子可欺之以方。
既见苏璇机答应深思此事,索苏伦自然止步不前,苏璇机沉吟片刻之后,道:“索兄,魔众去留,事关重大,非苏氏可以自专,总要集齐仙族诸老,细加商讨。我所能答你,也只能如此了。”
索苏伦也知道能将魔众去留一事纳入议题,已算是极不容易了,他向苏璇机深施一礼道:“此事能蒙总管玉成,在下深感大德。”
思忖着莫邪王此刻定然已引开洗煞池的苏璇衡,以原承天手段,此刻恐怕已然得手,自己正该告辞而去。
正想开口,忽听苏璇机道:“索道友今日以寡敌众,视我苏氏弟子为无物,手段果然了得……”
索苏伦心中一怔,难道苏璇机心中不忿,要一试自己修为?但以苏璇机的身份,又怎能如此心狭?
正在惊疑,苏璇机笑了一笑,道:“天下英才辈出,苏氏岂肯让人,索兄随我来。”说罢将袍袖一拂,卷住索苏伦的手臂。
那苏璇机的袍袖虽只是轻轻一拂,却极之巧妙,任索苏伦往何处缩手,总是避之不及,但此拂没有半点烟火气,更是浑不用力,若索苏伦正想以力相抗,也并非不能。
但苏璇机既然诚心相邀,出手是留有余地,索苏伦若是坚拒不去,岂不是反显得胸襟狭小。
不得已,只好任由苏璇机一卷,那索苏伦心中警戒,若苏璇机真个儿动用法力施为,自己便是拼着与他破脸,也只好出手来。
但苏璇机一拂而去,率先步出苏峰,果然绝无敌意,索苏伦这才略略放心,也驾了风遁,与不即不离。
片刻之后,前方又现一山,虽比不得苏峰高耸入云,亦算是白原高峰了。就见那高峰之上,建有屋宇千间,那修士来来往往,倒也甚是热闹。而山顶上立有百丈旗幡,或因有了此幡,四周灵气不绝涌来,遂使这座孤峰灵花处处,仙草遍地。实是人间好所在。
苏璇机道:“此处为苏氏弟子养真修行别院,要知苏氏嫡辅弟子众多,且散居昊九八方,每年皆要来我府中参拜。那苏府虽大,又怎能容纳得了?且府中女眷亦要时时避人,多有不便,故设此别院,苏氏外间弟子每年来我府中参拜之后,必来此处修行多日,那仙修之术浩若繁星,日新月异,一日不学,便有落伍之嫌了。”
索苏伦暗道:“早知说苏氏势大,但无人能说得明白,今日既有此良机,正该探个究竟。”
口中漫然应道:“原来如此。”
当下随着苏璇机入了此山,按下遁云,落在那山顶上,便安步当车,一路走了下去。
就见那山道林间,时见修士隐没其中,或独自盘算运神,或有三二好友,在那里口讲指划,说的无非是仙修之术,神通妙法。
但这些修士见到苏璇机,也只是点头微笑罢了,并不过来见礼。
苏璇机见索苏伦面露讶色,便笑道:“此山既为修行之地,那修行便是第一桩大事,别说是见着我,就算是璇枢亲至,亦是点头会意罢了。此处实不是讲究礼数的所在。”
索苏伦羡道:“苏氏学风之盛,实令人叹为观止。”
这时道旁现出一座碧瓦红墙的小殿来,那殿上写着“妙悟堂”三字,苏璇机笑道:“就到这里瞧瞧也好。”
领着索苏伦入了小殿,这殿中亦算不宽阔,有只屋宇三间,着实有负这个“殿”字,但苏璇机不去别处,唯到这里来,想必定有深意了。
索苏伦入得殿来,忽觉身子一热,就有百般不自在,他生性机警,既遇此变,怎能不防?急忙将无相魔功暗暗施展,与那殿中的异样气息抵抗。
用魔识细细探来,这殿中应该设有一宝,或可安心定神。但魔修与仙修不同,那可令仙修之士安心定神者,必对魔修有碍。
苏璇机见索苏伦面色一紧,不由笑道:“却忘了索兄乃是魔界魁神的身份,此处设有定性珠一颗,专可用来消磨胸中杀气,不想却令索兄不安。”
于是举步跨进一间屋子中,举目瞧了瞧,将手一抬,手中就多了一颗寸大的明珠,先放在袖中藏了。
索苏伦虽在屋外,亦探到这屋中共有四人,皆在那里闭目盘坐,唯见到苏璇机入内,才睁开双目,微笑示意。
那苏璇机收了定性珠,方才转身请索苏伦入内,索苏伦艺高胆大,既然身如此山,别说只是一座屋宇,便是龙潭虎穴,亦要闯他一闯了。
当下举步入屋,目光向四周一瞧,只见此屋亦是狭小,却是一静无尘。四处墙角各坐着一人,其中有两名太虚之士,一名极道中乘,一名仙修之士。
索苏伦暗道:“瞧这妙悟堂的名字,定是此山紧要所在,怎的却有仙修之士在此?”
瞧这四名修士,虽是境界不同,但目中皆放精光,除了一名太虚之士留有长须,其他三位修士相貌宛若少年,可见四修皆是少年便登大道,灵慧甚强。
再去向这屋中瞧来,这屋中除了四名修士所坐的锦墩之外,便是屋中悬着的一面铜镜了,索苏伦向那铜镜中瞧去,分明是山外景色。他想到一事,心中不由一紧。
那四修见到索苏伦进来,皆是目中一亮,四双明目齐刷刷瞧来,又是欢喜,又是惊讶。
苏璇机笑道:“这么说来,今日索兄与我苏氏诸修一战,便是由你等观战了。”
长须修士道:“此战精彩绝伦,我等有幸观瞻,幸何之甚。”
苏璇机道:“此战有何玄妙之处,诸位又有何所得?不妨一一道来。”
四修相视一笑,长须修士道:“便由慧方先讲如何?”
那名叫慧方者便是屋中境界最低的那位仙修之士,此修微微一笑,也不谦逊,开口便道:“此战索道友妙手迭出,有七处可圈可点。但值得深思者,唯有三处罢了。”
索苏伦见此战早被苏氏留意,且有四修暗窥多时,心中怎能不惊?震于苏慧方所言的七处三处之说,反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苏璇机道:“却不知是哪三处,可值得我等深思?”
苏慧方道:“索道友所修魔功着实惊人,举手便夺人法宝,便是我族太虚之士,亦是难以抵抗,想来这魔功便是魔界十大神功之一的无相魔功了,此功唯在太阴魔火功之后,端的是厉害之极。于九玄天魔功,魔刀十诀相比,自是略胜一逊。”
说罢就略述魔界诸大魔功之妙,索苏伦初时不以为然,不想听他说了半日,竟是深得魔修功法三味,且时有高明见识。
索苏伦听他一名小小的仙修之士论起魔界诸多功法来,竟是如数家珍,心中如何不惊?
不过索苏伦毕竟不是凡俗之辈,心中暗道:“我向苏璇机传去信诀之后,此人便加紧安排,遂有今日之会。那苏璇机亦不过要镇慑我罢了,今日在座四修,想来皆是苏氏英才。四修亦是早有准备了。”
虽知其事必是如此,但苏璇机谋事之密,亦足以令人心惊。
那仙修之士略述魔界功法之后,话锋一转,便道:“索道友无相魔功虽是强大,且他身为魔界魁神,有诸多往届魁神加持,魔识之强,自是无人可及。我苏氏弟子初遇索道友,又少与魔修交手,自是无计可失,不过此战之后,诸多弟子躬身自省,想来皆有明悟。”
苏璇机道:“若以慧方瞧来,如何破索道友的无相魔功?”
苏慧方道:“欲破无相魔功,非太玄神功不可,但太玄神功乃我苏氏无上绝学,并非人人皆有缘习得。既是如此,破那无相魔功也并非无策。日后若遇魔修,可以定心敛神法诀相应,或可免受夺宝之劫。“
苏璇机微笑点头道:“此论是否适当,璇机不敢妄断,却不知索兄意下如何?“
索苏伦听罢苏慧方论及破解无相魔功之术,虽只是泛泛而论,但已足以令他惊讶,试想一名仙修之士便高明若此,其他境界修士自是更高一筹了?
且正如苏慧方所言,今日苏氏弟子在自己手中失利,除了是因自身修为远超诸修之外,亦因昊天修士少遇魔修。但以苏氏之强,人才之盛,制度之善,只要稍加留意,自己日后怕就是举步难行了。
正不知该如何开口,那长须修士忽的道:“苏璇槐已到至,此战胜负,不知又是如何。“
就见那镜中忽现数修的影子,索苏伦虽是一个不识,却知道那镜中场景必是苏璇槐,元风驰诸修。
他被苏慧方当头一棒,已是骇然,又见苏璇槐营救元风驰一战,亦早在苏氏料中,心中如何不惊?
难不成此役最终目的,原承天欲毁洗煞池一事,也被那苏氏识破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