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紧急,一切都要从速办理,还必须要对外保密,否则封天坛的秘密一旦外泄,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在大荒西朝,人们对于千年前那昙花一现的盛世,仍抱持着憧憬与梦想,特别是那位横压妖魔一整个世代的横击仙帝,许多人将他视为救世主,期望能够再现盛世,如果封天坛的秘密被揭穿,让人们知道那只是个失败兼失控的不成熟术式,甚至可能别有用心,这连串事实抖露出来,人族的斗志可能全面崩溃。
大铸已到紧要关头,有七八家铸派都已找到方向,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制作,这成绩好到出乎青武仙帝预期,令他感到冥冥中天意有数,或许人族真有复兴希望,须弥佛子所见不错。
与此同时,则是一个个噩耗,雪片般传入帝京,大铸对妖魔也造成了压力,各路妖魔疯狂进攻,不幸中的大幸,就是由于早先病僧、女爵的活跃,将八大魔将干掉大半,九头妖龙一时造不出足够数量来补,影响到魔军的指挥,要不然,各路魔军汇聚,早已打上帝京去。
即便如此,人族的状况也不乐观,外围的城市一一陷落,只要被攻破,就是全城百姓遭到屠戮,无分男女老幼,死得一个也不剩,病僧先前待过的杜华城,此刻已成一片黑红色的荒土,饱吸人们的怨血……
这些噩耗传入帝京,让人们的心情沉重,青武仙帝自责罪己,更把全副精神放在大铸上。
原本,青武仙帝还有点坚持,剑公主半生为人族而战,功勋卓著,好不容易觅得一名人中之龙为婿,应该要好好操办一下,不能委屈了她。
就龙云儿看来,这想法有些诡异,不管双方的条件怎么好,如果彼此看不顺眼,结成夫妇都只会是灾难,但这点在青武仙帝眼中,却似乎全不是问题,双方条件才是重点,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不是关键。
但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体面了,温去病前脚出塔,这边就立即定案,中午举行仪式,也不摆宴,就在仙帝宫举行典礼,完成仪式,这一点……温去病、司徒小书都没有抗议。
照古礼,一双新人都要各自准备,婚礼的繁琐项目相当多,可是这一回,司徒小书闷着头,不断练剑,温去病则在封天坛外,用各种工具作着测算,不住书写记录,双方都在忙各自的事,让宫中的内侍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看待这对新人。
青武仙帝不管这些小事,注意力全在大铸上,两名新人根本不把这当回事,最后反倒是平春和龙云儿有些看不过去。
平春一路追随着病僧,对老师佩服到五体投地。这个岁数的少年,情感偏激,从很不屑变成极度崇拜,不过就是一念间,对于老师能够迎娶女爵,他与有荣焉,希望藉着婚礼广告天下,让老师大大长脸。
事实上,入京未满一月,比起一直埋首搞研究的温去病,平春更是活跃,他相貌出色,又热衷交际,光是仙帝宴上,就大出风头,让京中各家仕女都对他印象深刻,争着与他结交,一晚就与几十位名门仕女共舞,惹得那些贵少侧目,摩拳擦掌,想找他的麻烦。
但事有凑巧,平春在仙帝宴闯出名头后不久,便被温去病叫去开工,一步不离仙帝宫,想找他麻烦的各家贵少登时傻眼,而等平春出来,五斗观立刻传出消息,龙虎天君看上了平春的资质,有意收归门下,这又一次震惊所有人,觉得这小子的运气好到吓死人,那么多高人青眼有加,将来必然平步青云,前途无可限量,他兄长平剑秋也在本次大铸中表现出色,如果真造出灭魔之兵,诛杀妖龙,往后起码千年,平家将成为人族一等一的强大势力。
相比于平春,龙云儿则是单纯同情女爵,半生戎马,连婚姻都要为了灭魔而牺牲,嫁给与自己全不对盘的人……考虑到独孤剑的心情,龙云儿不禁觉得,这不是太可怜了吗?
龙云儿很希望能替独孤剑作点事,可也不知道作什么才对,难道自己该帮忙她办一场风光的婚礼?这样恐怕只会让她更愤怒吧?
就在一片困惑中,司徒小书忽然出现在龙云儿的面前,开口就是一句,“龙秘书,我有件事要找妳帮忙。”
龙云儿用力点头,“好,只要能帮的,我一定帮。”
“好,跟我来,穿上礼服,戴上盖头,等一下替我去拜堂。”
“啊!什么?”
龙云儿惊到快跳起来,在确认女爵并不是开玩笑后,她支支吾吾道:“这、
这不行啊,你们是要完成仪式,进去仙帝密藏的,这哪能由别人代啊?”
“要完成的只是仪式,要定下的也只是名分,并不是非我不可。”司徒小书道:“不然,妳觉得该怎样?拜堂非我亲自不可,那拜堂之后,送入洞房也要我亲自来吗?”
龙云儿被呛到说不出话来,脑里更乱成一锅粥,香雪也罢,这位也是,怎么自己老是遇到被赶鸭子上架的情形?
司徒小书道:“我冷眼旁观很久了,你们两个是什么状况,我都看在眼里,今天只要妳说得出一声妳不喜欢他,我便不找妳麻烦,亲自拜堂,但说不定我忍不住,拜堂时直接冷不防给他一剑!”
龙云儿无言以对,更绝不怀疑对方说得出,作得到,她头皮发麻地看着女爵,发现这个与自己练了多日剑,互有亲近感觉的“闺密”,在熟悉的外表下,似乎有一个自己看不透的灵魂,这句话……真让自己方寸大乱。
“那……好……好吧!”
龙云儿无奈点头,得到满意答覆的司徒小书,立刻转头要离去,龙云儿忍不住问了一句,“妳对他……对我表哥这么反感吗?其实他是个好人啊,真正的他,不是妳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看到的已经够多了!”司徒小书一下脸若寒霜,“我看了他整整一年,这一年多来他怎么作的,我全看见了,他装作一副高人样子,其实到处掠夺物资,沽名钓誉,从没把那些百姓死活放心上……如果不是现在大家同舟共济,我首先就不想放过他!”
看着司徒小书气恼离开的背影,龙云儿有很多话想说,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比自己更了解温家哥哥,既与他青梅竹马,后来又和他朝夕相依,他的苦处自己都看在眼里,比谁都清楚,他其实不是表面上看来那样……
但自己也很难说质疑他的人就有什么不对,毕竟温家哥哥的行为,非常可议,他又一向那么高傲,不愿也不能对人解释,如果自己不是那么了解他,晓得他每一步行动背后的理由与苦衷,光是看他的行为,就事论事,自己也会觉得他这人问题很大……
……所以,我要站出来,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前,成为他的盾,为他挡下霜刀风剑,挡下那些……因误解而来的危机。
龙云儿暗暗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刚刚的情势,自己当然看得出来,女爵已经把长期以来,对于病僧的厌恶,累积成了敌意,如果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变成实质的攻击行为。
哪怕自己对独孤剑很有好感,觉得她像是自己的一个姊妹,可如果她真的针对温家哥哥,有了敌意行为,自己不会为难,会立刻挡在她前头,阻止她的行动,甚至……将她轰下去!
又一次握了握拳,龙云儿坚定自己的意念,不过,想到马上要来的那场婚礼,她确实也头痛起来,刚刚才凝结起来的满腔勇气,一下又化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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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举行,是正午时分,因为情况特殊,连青武仙帝原本想办的婚宴都取消,就单纯在仙帝宫的正殿,办个典礼,邀几名重要人物来观礼就算了。
温去病这个病僧,早在仙帝宴当晚就宣布还俗,反正他剃度出家全是自己来,根本没在哪里登记注册,现在还俗也还得轻松简单,不用向任何人打招呼,而还俗十来天后,头顶已有些许短发,不再是光头和尚形像。
因应婚礼,他换穿上一袭大红色的新郎袍,头戴黑帽,身披彩缎,但没什么人知道,他在喜服之下,仍穿着本来的那件白色僧衣,这是术式武装的基本,也是当前宝贵战力,死都不会脱下来!
偌大的正殿,此刻显得空荡荡,除了青武仙帝与几名重臣、皇亲,龙虎天君与几名道门高人,就只有平春一个,连龙云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温去病看着殿中高燃的红烛,心里倒没有特别感觉,自己虽然尚未婚娶,可在赤壁大街与那些阔少酒酣耳热之际,常常也与身边的莺莺燕燕玩拜堂游戏,所以早就是婚礼老手,没甚么好激动了。
……那丫头怎么没来?难道……她还是放不开?
……这样也好,既然放不开,就别来这里,看着伤心,自己看着她伤心也难受。
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温去病的目光忽然移往红毯尽头,那个被搀扶进来的新娘身影,嘴巴无声地大张。
……靠!这种馊主意,谁教妳干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