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虎子犬女

心中有数,尚盖勇也懂得表面工夫那一套怎么做,当即露出笑脸,接待一众宾客,询问来意,不过,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当得知司徒诲人此行的目的,是来替女儿说媒,而且对像还是山陆陵时,早一刻还想要虚以委蛇的尚盖勇坐不住了。

“……这份亲事的依据是?”

“早先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司徒诲人说着顿了顿,语气中有几分伤感,“多次与贵团山帅一道联手抗敌,在那时也曾有过婚姻之约,如今碎星团与封刀盟重修旧好,旧日的约定也可以接续,假若……能看到小女与山帅婚配,我父亲在天……嗯,他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很高兴。”

迄今为止,封刀盟对于司徒无视的如今下落,对外的说法仍是“下落不明,但肯定在某个地方闭关修练”,一直死咬着这个说法不肯放松,尽管惹足旁人白眼,可立场问题重于一切,,封刀盟不说,其他人也只能信。而现在司徒诲人的说法,无疑是第一次作了老盟主已然亡故的承认,此言一出,当真是举座皆惊。

在场各位耆宿中,开始有人露出了然于胸的神情:封刀盟确认了司徒无视的死讯,司徒诲人也已废,面对碎星团如今的日盛当空,封刀盟只能卖女求荣,来和碎星团一笑泯恩仇。

但不管怎么说,封刀盟若是与碎星团亲上加亲,团结联手,对他们肯定有好处,对于这提议,众人都是乐观其成的。

真正觉得看不下去的,就只有尚盖勇罢了。

碎星团虽然谈不上尊重团员的个人问题,在四武神肯定是例外,关乎温去病的婚姻大事,除了他自己,这里并没有旁人能替他做决定,尚盖勇自然也不打算代劳,要是换了别个情形,自己大可悠闲看待,就当是个笑话,甚至还可以学韦士笔那样,把这件事当成笑谈,到处宣传,既落一落司徒诲人的脸面,又可以看阿山的笑话。

可是,这件事呈现的方式实在太恶心了,光是司徒诲人突然跑过来提,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更别说还特意带了一群人来,这哪里是提亲?根本就是跑来设圈套!

尽管,登门提亲的时候相请德高望重之士为证,也是合情常理,可事情由司徒诲人干出来,自己就怎么看怎么不对……

不得不说的是,若是换是在平常时候,尚盖勇基本是理智的人,当然懂得随机应变,甚至也能算得上有勇有谋,粗中有细,并不是那种只会张口喊杀伐决断,全然不知隐忍的个性,然而,这些年将亲情看得极重的他,当事情涉及“家人”,他就会开始完全沉不住气,司徒诲人的突然提亲,无疑挑动了这根超敏感神经。

尚盖勇脸色直接一沉,连带现场的气氛都冷了下来,还没发话,在场的一众宾客都已经心中暗叫不好,而他冷冰冰的话,随即吐露出来。

“哼!虎子岂能配……”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募地一串大笑声,及时在一旁响起,打断了尚盖勇即将说出口的话,却是韦士笔一身潇洒,突然现身,正从外步进,帮尚盖勇接过这尴尬场面。

司徒诲人却不受打扰,眉头微皱,“尚帅刚刚所言,虎子的意思是……”

“所谓虎子者,虎之子也,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乃是前人的智能结晶。要解释虎子这个典故,就必须先从虎之穴这个地方讲起,那里本来是一个风光明媚,阿山他表姨的二舅开的地方,产的酒特别好喝,一向被人拿来当疗养院,不过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是了,碎星团不养老虎很久了,最后养的那一头,被老尚拿去剥皮做了披风,这事其实挺不环保,唉,老尚你以后要注意影响了。”

韦士笔甫一开口就大篇废话,完全云山雾里,把在场众人的思维绕得晕头转向,没法再去注意尚盖勇刚刚的侮辱性言词,而在众人回神前,他已堆满笑容,无比亲切地走向司徒诲人。

“哎呀呀!真是稀客啊,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让小弟有所准备,好倒履相迎,金龙兄,你最近气色不错,恢复得挺好啊!”

韦士笔毕竟是处理这种情况的熟手,这一句话出口,像是朝现场扔了个大炸弹下来,所有人的表情都直接僵住,有些人是想笑又不敢笑,有些人干脆背过身去,而司徒诲人的面上,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表情都有,再没什么人在意尚盖勇未曾说完的话语。

“黑帝”亢金龙的真相,在司徒诲人当着钱都百姓自曝后,已为天下人所知,更是封刀盟立盟以来的最大丑闻,若非司徒小书当场接下了担子,又以仁道统人道,斩破天阶,登天称尊,稳住了鹰扬百姓,碎星团也因此没有落井下石,封刀盟搞不好已经散了。

而关于罪魁祸首的司徒诲人,尽管当前舆论都是看在司徒小书的份上,轻轻放下,觉得此事还是情有可原,但黑帝统领九外道,在江湖上兴风作浪,造成的一切死伤与破坏,最后全都被算在司徒诲人头上,这也是跑不掉的。

虽然分身、本体通常被认为是相互独立,不能简单的归为一谈,这个得了势的分身更还成功反噬本体,完全不受控制,这种事在过去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并不是是单纯的脱罪手法。

这些固然是人们觉得司徒诲人情有可原的理由,可真要算帐的时候,特别是血债这种,是没人在管这个的,如今只是碍着司徒小书挡在那里,把父亲的血债揽上身,封刀盟重新和如今势大的碎星团结盟,所有人不好找上来算帐而已。

现在韦士笔的这个动作,等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把封刀盟如今最不愿意被人触及的丑事,当面扔在司徒诲人的脸上,如果说这话的不是韦士笔,换了别人,搞不好已经引起封刀盟的怒气。

不过,现场也没有封刀盟的人,而在场与司徒诲人同来的几位江湖名宿,却大多心里暗爽,很多人心里都是一个共同的念头。

……做了坏事却不用受惩罚,活该你今天丢人现眼。

司徒诲人表情复杂,随即却是一声长叹,“我自知罪孽滔天,但小女……”

“司徒兄这又是哪的话,我们家阿山那种材料,除了精神分裂的疯婆、欲壑难填的妖女,谁还会看得上他?今天你愿意赏他这个大面子,还以爱女相许配,简直是他走了大运。”

韦士笔从容接话,笑容满面,似乎发自真心的为兄弟高兴,还很亲热地拉着司徒诲人的手猛摇,不明究理的人看了,还以为这两人是相交多年的知心密友,不过刚刚听了他之前话语的在场众人,都知道情况不对。

“那么,韦帅的意思是……”

“我又不是团长,就是团长也不能替团员包办婚姻啊。”韦士笔笑道:“阿山的婚姻,除了他自己,没别人能说了算,司徒兄的提案,我们会非常荣幸地转达给他,由他自己来做回覆吧。”

闻言,尚盖勇转头瞥了一眼韦士笔,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这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算想看他笑话也该换个时间,现在阿山那边事情已经够多,女人也已经够多,搞不好就要打起来,你不想着替他减少麻烦,还又把女人往他头上塞,你真不怕他承受不住,从此朋友变仇人?

一眼看去,迎上了韦士笔笑吟吟的目光,同样是一句话传来。

……怕啥?所谓债多了不愁,反正现在司马家那边已经有一桩难搞的婚约了,再多扛封刀盟一个也没什么,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现在都可以谈,用不着过早把话说死。

两人目光交换间,已经把意见沟通完毕,于是本来怒意上涌的尚盖勇也换了表情,淡然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件事自然应该要等阿山回来,亲自来说。”

“那……”司徒诲人迟疑道:“山帅几时才能归来呢?”

司徒诲人的这句话同样也是如今众人都关心的问题,之前山陆陵突然现身鹰扬,在与司徒小书联手救灾,平息了一场浩劫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躯整个崩解碎裂,此事轰传天下,民间如今到处都在流传山陆陵的死讯。

人族战神为了保护民众而舍身,硬扛自然灾害,最终保护了民众,却功成殒落,这样的传说,着实感人热泪,理当流传千古。但之前万里沙海之战,山陆陵也曾死过一次,还得到帝国认证,可谓死得干净彻底,再也活不过来,之后却又离奇复生,而有过那次的记录,说不定山陆陵这次也能重生回来也未可知?

这些是普通民众的想法,在意的人族战神的安危,但对于一些中小势力的首领来说,这个消息代表的意义就不那么简单了,山陆陵是碎星团重将,他的生死,可以直接影响碎星团的势力消长,若碎星团在此时意外折损了一名天阶,对全团的影响该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