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窗子,看不到外面,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夜幕降临,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为何,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越发强烈地爬上我的身子。
“只是游戏而已啊,只是游戏。”
我自言自语着,想安慰安慰自己。
无边的黑暗让悚然的毛骨又瑟瑟了几分,我紧紧裹住被子,这种密不透风的紧实感能稍微缓解一下窒息的紧绷。
·
“铛!”
床边的大钟突然响了一声,我条件反射地把头缩到了被子里,生平头一次有了濒临死亡的恐惧。
【午夜十二点,请预言家做出判断。】
原来是报时啊......我稍微放松了些,从被子里露出眼睛,正对面的墙壁上,那电视果然又自行打开,画面里又出现了那个如黑夜吸血鬼一般阴森恐怖的男人。他已经说完了话,现在正一动不动地等着我回答。
对,我的角色是预言家,每天晚上都能对某一玩家的角色进行判定,那么......
“吴千语是不是杀手?”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看,心跳在隆隆作响。预言家最重要的就是把杀手的身份判出来,只要他们被揪出来,剩下的便好办了。
可是,电视上的男人只是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拇指朝下的手势,意思是--你的判断有误。
·
那么,吴千语便不是杀手。
电视屏幕又一下子灭掉,一切重又恢复了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我把头探出来,稍微放松了些,这时才发现,身上的冷汗早已把薄薄的一层睡衣打透,黏黏地贴在身上甚是不舒服。可是我死也不要离开床,无声的黑暗像是一张巨大的口,仿佛一旦沾染了,便再也无处遁形。
最终,困意还是将其他感官笼罩住,朦朦胧胧之中,我的身体在极度疲惫和恐惧中终于透支,沉沉睡去。
·······································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大力的拍门声中被吵醒的。
“镜台!镜台你在不在!苏镜台!!”
是无克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起来快着火了,我赶紧下床,“来了来了,你别急,我这就来。”
拍门声稍微顿了顿,紧接着是更加猛烈的节奏,拐带着我也开始紧张起来。刚把门锁打开,一股大力从外面拉开房门,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便被扯进了一个紧实炽热的怀抱里。
炽热的鼻息打在我的颈间,和着隆隆的心跳,一股强烈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席卷而来。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我,一句话都没说。
·
“怎么了,嗯?”我拍拍他的背,有些心疼,昨晚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害怕呢?他没做声,我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放开我,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疲惫和担忧。
见他没有说话,我摸了摸他的脸颊,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啊?”
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又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抱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他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炸弹一般炸响在耳畔,“有人,有人死了。”
“什么?!”
我惶恐地睁圆双眼,似曾相识的恐惧感再次袭遍全身,偌大个世界之中只剩下四个字在无限循环,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
【只有生存到最后的玩家,方可得到出去的钥匙。】
【请下楼准备用餐,今晚过后,一位玩家将被杀死。】
冰冷的男声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也就是说,杀人根本不是游戏,而是真的!
这是真的!
大脑一下子空白一片,生平第一次,身体那样拒绝去思考任何事情。
但是这样真空的安逸只持续了一秒,随即,那些零散的片段毫无章法地迸发出来。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般恐怖的思潮快要将我淹死!那分明就是人类嗅到了死亡味道时才会激发的求生本能!
·
我们都会死...都会被杀死.....
我没有帮到见萸和叶饶,反而害了大家。如果他们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苟活下去,那样还不如我死了!
世界霎时黯淡无光,悔恨让泪水一下崩溃了决堤而出,浑身的力气霎时都被抽空。我一下子瘫软在无克的怀里,已经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希望。
“不要怕,镜台,不要怕。”
他的怀抱更紧,似是要把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我。
我无力地摇摇头,在死亡面前,语言太过苍白了不是吗?
·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大家,”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湿了他肩上的一小块儿衣裳,我挣扎,大声哭泣,“无克,都是我。”
“不是的镜台,不是的,”他吻上我的头发,企图是我镇定下来一遍一遍地柔声安慰道,“没人怪你,不是你的错,乖,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啊,如果不是我,大家就都不会置于危险之中。
“无克,无克。”
绝望的冲刷之下,大脑已经不受控制,除了他的名字,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字眼。
他死死抱住我,没留下一丝一毫挣扎的空间,“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会心疼。”
然后,我又听到他清冷的声线说着,“就算是死,都好过让我看到你难过,更何况,现在这句话似是与这的一切,尚且存在转圜的余地。镜台,坚强些,我们还没有输。”
`
这一句话似是产生了能够镇定人心的力量,一下子变让方寸大乱的我冷静了下来。
是啊,我们还没有输,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而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断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我是,无可也是,大家都是。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摸清真正的游戏规则,这场拿人命开玩笑的闹剧定是人为置之,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局势对我们不利。但是,所幸,这幕后黑手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或许是个智商卓绝的天才,才会无聊到设下这个局,让玩家挣扎其中供其玩乐。
我们想赢,想活下去,就必须要抓出这暗中的毒爪。
·
“无克。”
我轻轻唤了他一声,止住的哭泣却还是难免哽咽。
他见我已经镇定下来,便松开了怀抱,替我细细拂去了满脸的泪痕,然后在我的额头上印下淡淡的一个吻。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险些将我的眼泪再次勾出来。我深呼出一口气,才勉强让热了的眼眶镇定下来。
我的无克,可是一个万年都清清冷冷的人啊。仿佛这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只要在自己的天地里舒服的活着,便不再争求些什么。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看到了有人死后,会发了疯一般的害怕,他是在怕我也遭受了同样的毒手。
我心悸,却又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再一次深深体味到,我的男人,他有多爱我。
·
可是这样浸泡在死亡的味道里,明天或者后天,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我想挤出来一个笑容给他,却怎么用力都扯不开嘴角。
原来,在这件华丽的牢笼里,生存或者是死亡,从来都不是一句玩笑话。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样近距离地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镜台,你可能要做一些心理准备,因为,”他顿了顿,背上抚慰着我的手也停下了,“死的人,是李理。”
“什么?!”
我推开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跑向隔壁房间,门没锁,一推就开了,里面的一切都被蒙上了白布,就像是真的有人去世了一样。
哦,我忘记了,李理就是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像呢。
那样腼腆的一个少年啊,昨天还害羞着跟我说,“嗨,我叫李理。”
今天,他的世界就再也没有一丝呼吸了。
“今天早上,有人发现他的尸体,在一楼大厅。”
闻声回头,无克站在门后,脸上隐忍着,看不清表情。
“应该是昨天被杀手杀死了。”
没有眼泪再流下来,死人的消息已经让泪腺太累,此刻的我已经能够自行冷静下来,只是还有一些遗憾和惋惜。
我走向无克,“这个游戏,根本就是真的。”
“所以,待会的票决,一定要好好考虑。”他牵起我的手,不无忧虑地说道,“如果大家选出的杀手是被冤枉的......”
我抢先一步,“那么就相当于,是我们杀死了他。”
“嗯,”他低声应了一句,如墨般深沉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我,“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人妄死,看来是避免不了了。”
闻言,我没再应声。他说得没错,这天晚上会有人妄死,而且一次便会死去两人。其他的玩家那里一定已经炸开了锅。没人愿意在这样的闹剧里丧命,可是作为规则的遵守者,我们又无从选择。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必须让大家都冷静下来,不能自乱阵脚。”
“嗯,”无克从我的振作中得到了支持,面庞终于不再紧绷,却丝毫不敢大意,“但是,杀手就在我们之中,而......”
········································
“啊!!”
无克的话还没说完,楼下传来一声尖叫,又出什么事了!
我和无克对视一眼,然后他一把抓住我就往楼下赶去。
又有人死了?!
大厅里,所有人围成了一圈,或是惊讶或是议论纷纷。我们俩冲下去,拨开本就不厚的人群,果不其然,一个死相极惨的尸体躺在地上,嘴边一大团白沫,应该是中毒而死。
“他就说了一句,他是平民,然后就这样了。”
一位目击者说了句,脸上仍然是余惊未定的表情。
·
也就是说,他是公布了身份,违反了游戏规则,所以才暴毙而死?!
我紧紧握着无克的手,看向他,发现他也同样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不能说出身份,杀手又是在我们之中,他们同样是玩家,就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将其他人一一杀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幕后之人,是设计好了让我们自相残杀?!
变态,真是太令人发指了!
·
而旁观者的一句话,在人群中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可能没想到说出来会死吧。”
“这比赛主办方太变态了!太变态了!”
“天哪!我怎么会来这里!!”
“都说了,不让说出身份,这人怎么想的啊。”
有人崩溃着瘫倒在地抱头痛哭,有人惋惜唏嘘,有人以旁观者的身份嘲讽着规则的违反者,有人疯狂地将死亡的恐惧影射到自己身上,仿佛下一个被死神带走的人,就会是自己。
而在这样四面楚歌人人皆自危的时候,冷眼旁观的人往往会激怒惶恐的大众,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即便他们说出自己想说的,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就比如,刚刚那个指责死者的人,话一出口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一点同情心没有,说不定你就是杀手!”
大家矛头纷纷指向的那人,却看不清形势,依旧为自己争辩,“我只不过是陈述事实,参加比赛就是要遵守规则。”
如此辩驳,让情况更加激化,本来都在保持沉默的人,也开始对他声讨。
比如,那个白白净净的内向小女生,我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注意到了的那个。她的文静与这游戏格格不入,所以格外引起我的关注。刚开始,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躲在一旁,想来这样血腥的场面是给这小姑娘吓到了。后来,大家都开始指责那个人时,她也附和着说了一句,“都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还是冷静一些吧,毕竟待会还要投票。”
投票!
双耳一动,我捕捉到了这个敏感的词。又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那眸子太过澄澈以至于让我无法怀疑。只是,这句话看似是无心之言,却足以让刚刚那人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不出意料的话,今天那人难逃被票死的命运了。
而十有八九,那人并不会是杀手。
·
她真的是随口一说吗?而第二个冤死的人,又当真是因为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