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离开,也不知到了何处,莲池玉隐隐感到有一丝不适,但也只是不适,并没有对她造成威胁。
只是越往深处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莲池玉有些担忧的望了身边人一眼,司长陵并无任何异常反应,难道说,这股气息只针对修炼的人?
不过是一座独居的小院,他推开厚重的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庭院,有竹桥假山,也有荷塘灯火,看起来得十分雅致。
司长陵并不多停留,只身走入院内的房间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死气,莲池玉才踏入房门就已被那丝丝死气缠身,双脚动弹不得,亏得只是个障眼法,手指微动便悄然无息化解了。
一只瘦削素净的手从幔帐内探了出来,司长陵立即以掌握住,眼底一片凝重:“芸娘,长陵回来了。”
“长陵……”女子沉静的嗓音从帐内传来,另一只手掀起幔帐,露出一张脸色微白的美丽脸庞,只是气质凉薄,冰冷得很。
莲池玉不禁沉思,被称为芸娘的女子甚是年轻貌美,完全不输于那些正值芳龄的大家闺秀,倘若她这么年轻,那她收养司长陵时,又是什么年纪了?
那女子干咳了几声,略带疏离的眼神向她望来,不动声色问道:“这位是……?”
“她是长陵的师父,有她出手相助,芸娘,这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司长陵说话时,目光中除了认真与果断之外,别无他物。
芸娘听得这样的解释,却是一笑,将他轻轻推开,反而望着莲池玉说道:“既然如此,长陵你便先出去等着吧,我想与你这位师父单独聊聊。”
司长陵微怔住,眉间含着些许迟疑之色,默然地向莲池玉望过去:“可是……”
“没关系,阿陵你出去吧,为师也正想与她聊聊呢。”打断他的话,莲池玉走上前一步,挑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抬起的冷艳的面容,尽是妩媚多姿的笑颜。
司长陵沉默了一刻,见两人是打定主意要撇开他,索性也不多言,转身便合上了房门,将话语权交回两人身上。
莲池玉与芸娘静静对视了一阵,蓦然缓和了方才漫不经心的笑意,然后渐渐褪去,换作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沉寂。
“你知不知道,这死气已侵入你的腓腹,再不久就要渗透你的血脉了。”莲池玉微蹙起眉头,面色微凝:“你打算瞒他到何时,你这心病,世上已无人能医。”
芸娘从丝绸床单下取出一支竹笛,莲池玉远远看着,便知道这做工精细的竹笛绝非俗物,然后她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不错,我本是苍秋山中的一只猫妖,修行千年才幸得天地灵气相助,化为人形。”
“我自收养长陵起,到如今已有十年光景,他自幼聪慧过人,无需我忧心,便能照料自己生计。可我却不放心,如今他既有意拜你为师,那日后,也请你好好待他。”
“你大可放心好了,往后有我在一日,定不会让他受欺负。只是,我答应过阿陵,会尽力替你治病,所以你总要告诉我,你这一身称不上是病的伤,究竟是何原由吧?”莲池玉无奈道。
“原由?”芸娘怔怔念了一句,透过窗棂的微风吹来,拂过那三千青丝。半晌,女子缓缓绽开的笑意嫣然,无声漫开一种清冷之意,慢慢便渗入了骨。
“一年前,我在白水城中遇到一个男子,他容貌俊逸才气过人,是个正人君子,我初尝情爱,却又担心自己身份会被他知晓,一直心怀不安,索性一连几月过去,他并未察觉。
我原以为我找到了心中所盼之人,能与他共度一生,可是他为我许下十里红妆,却并非真心爱我,而是……”
昏暗的烛火摇曳,映得房内也一片暗色。莲池玉企图从那隔雾的目光中,寻找到一丝哀恸的意味,却什么也没寻到,果然,已经被挖了心的人,便不会再有感情了吗?
芸娘的嘴角似渗开了血迹,她神色痛苦的捂住心口喘着气,将那只沾满血的竹笛,颤抖着放在嘴边儿轻轻吹了几声,蓦然含着泪缓缓闭上眼。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她倚在枕边,泪水淌过脸颊,落入寂然中。良久,像是再没了声息,只剩下一只握着竹笛的手轻轻扬起,朱唇微动:“我已时日无多,却有尘愿未了,
不知姑娘可否能替我了却这残梦?”
“你要我如何帮你?”莲池玉轻声问道。
“倘若你在滟水湖畔,遇见一个叫慕彦书的人,便将此物交与他。”那只手向她伸来,却是颤巍巍得,将那染血的竹笛放在了莲池玉的掌中,笑意凄凉:“看来我这一生始于长情,却终是自欺欺人,半生皆错。可相思入骨,舍不得,放不下,只盼此情长留,生死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