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我讨厌死你了,每次都说不会再让我一个人,可是却总是让我一个人苟活在这个世上。就算你是傲娇高冷的狐仙又如何,你也没有权力抛弃我,因为我是你的树灵啊!
暖树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眼泪还是一颗颗的往下掉。雨点开始如豆子一样打在她的身上,淋湿了她和桔生的身体,桔生身上还留有一丝余温,这是暖树最后能抓住的东西。
明明她可以用法术将桔生带回宅子里的,可是她没有,她现在只想再和桔生待一会儿,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背上的桔生身体也渐渐变凉,但暖树并不想将他称之为尸体,因为她的桔生,永远不会死亡。
桔生说过不许她再去救他的或许他们的缘分真的就此尽了,但至少现在,她觉得桔生还没有离开她。
她硬是将桔生背回了宅子,此时雨中的宅子更显得阴冷潮湿,昨日那一点点温馨都已不在,看了叫人着实对景伤情。
“骗子,傻瓜,到家了。”她仿佛还在和活人说话一般,将他轻柔的放到床上,为他换上了干净衣物。
看着他渐变的乌黑的嘴唇,她明明很平静的站在他的面前,可是却突然捂脸哭了起来。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但是太快了……
这不同于阿吉的死亡,那是锥心剜肉的痛,而桔生的死亡,是将心脏放在麻袋里打,即使碎了,那难过也无处流淌。
她的肩膀剧烈的抖动着,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丑,可是现在哪还有心思去顾及这些。自己死了都不会这么难过,可是他死了,要她以后怎么办啊……
暖树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答答的,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个地方,没一会儿衣服上淌下的水就把地面打湿了,她模样十分狼狈,可是她对于自己这样却不想动一分一毫。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沉睡般的桔生,小桔从后院玩了回来,看见暖树一身湿答答的站在桔生床前,心中十分疑惑,而后走到它身边嗅了嗅,突然抬起头,大眼睛盯着桔生睡着的那个方向。
它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心中一惊,三步化作两步跳到桔生的跟前,仔细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眼睛突然被润湿,用鼻子去拱了拱他的手臂,可是桔生毫无反应。
小桔也觉得鼻子酸酸的,回头望了暖树一眼,发现她还在呆滞着,于是自己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它也才来和桔生生活了几日啊,怎么他离开的这么突然,这么急?小桔心中忽然有一种家庭破碎的感觉,心好像很痛。
它明明只是一只灵兽啊,心脏为什么会觉得疼呢。
它呜咽的声音让暖树心烦气躁,她冷着脸大吼一声,“吵死了!”然后转身出了门。
她站在院子里,外面的雨滴已经变成了暴雨,雨水从她身上倾泻而下,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桔生,你不在我身边,我变成一个坏女人了你是不是就会回来了?她好像为自己找到一个暴脾气的理由,可是这么想想又觉得好无力。
明明桔生回不来了,也不希望她变得狂躁,为什么她要这么自欺欺人呢?
她想着想着,喉咙就开始发烫,心口也一颤一颤的,最终又大哭出了声,雨水落地的声音掩埋了她的哭声,可是住在这宅子周围的人都以为听到了厉鬼的哭叫,这所宅子,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凄凉,甚至,比鬼宅的气氛更为阴森。
等到哭够了,眼泪再也流不出来的时候,暖树再进房去,小桔还趴在那里呜咽,但是见到了暖树进来,它的声音放小了点。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对小桔柔声道:“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吼你,出去吧,让我和桔生再待一会儿。”
小桔乖乖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暖树的眼睛现在酸涩的发疼,她跪坐在床下,握住桔生的手,沉默了好久,然后眼神哀伤道:“桔生,我爱你。”
想说的话,汇总起来,可能就这一句了。
她想到了桔生那日进厨房说的话,他说等他死了,把骨灰扬在风里。
忽然,她变得面无表情起来,将桔生背在背上,带回了龙陆。
小桔在门口处趴着,看到他们出来,自己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整夜下了好大的雨,到了龙陆的时候他们的身上都湿透了。可偏巧天一亮就放晴了,好像是被黑暗解放了似的。
这时候龙陆的人还没有起来,所以暖树畅通无阻的到了神女宫,没有一个人看见她。
神女宫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连接着一片美丽的山坡,一如昨日他们去的那里。
暖树用法术幻化出一个木架子,将桔生放到上面,顺便又为他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而后手掌升起一团火焰。
“再见,不,是永别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已经麻木,此时的龙陆无风无云,一切都很平静的样子。
她又呆在那里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那团火焰打在木架子上。
火势凶猛,瞬间就吞噬了桔生的整个身体,小桔又开始呜咽了起来,声音比之前的都大。
它想抹眼泪,可是自己的爪子一点也不好操控,只好不住的用爪子拍地,来表达自己的悲愤。
暖树淡漠的看着那火焰将桔生吞噬的干干净净,过了许久,她扬起手,那些细白的骨灰便从灰烬中升起,被她装进了不知何时拿来的一个玉罐里。
她什么话也没说,带着他的骨灰去了无人崖。
这个悬崖非常的高陡,而且风很大,龙陆的人都不会来这里,故称作为无人崖。
暖树觉得这个地方清静,所以选择把桔生骨灰扬在这里。
她找了无人崖最高的一处地方,站在最边缘上,仿佛只要再挪一点她就会掉下去。低头冷眼看了那脚下的森林,渺小的犹如蝼蚁。
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冷些,风也很大,她将玉罐打开,伸手抓向里面的骨灰,一把一把的洒在半空中。
等撒完了,暖树便冷漠的离去了,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心如死灰。
其实她不知道转身以后应该去哪里的,现在能去的地方,好像只有那个挂名的神女宫了。小桔一反常态的没有跟着她离去,而是趴在无人崖的边上,哭了好久好久。
暖树回到神女宫后,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风吹干了,身体开始发烫,竟然觉得冷了起来。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物,钻进了被子里。
还是觉得冷。
她紧闭着眼,不去想之前的种种,可是那些回忆总像碎片一样袭来。
扶鸳在自己的宫里做衣服,从昨天开始,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刚还心烦意乱的,险些扎到了自己的手,忽然又觉得心口发寒,女红是再也做不下去了,在自己房里来回踱步。
这几天睡的挺好的呀,白天怎么会出现心神意乱的症状呢。
她握住自己的手,想了想,去了趟神女宫,也许暖树回来了。
神女宫已经许久不设结界了,她轻易的走到宫中,看到暖树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
她心里忽然有些着急,脚步加快的走到她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心里叹口气,去取了热水用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
她不知道暖树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她的眉头紧锁,很难受的样子。
她悄悄让人打听,知道这几日暖树不在龙陆,好像去了外面找她前世认识的一个人。她心里忍不住责怪她起来,这样真的太危险了,她都能查到的事情龙王未必不能查到,若他真有意找她的把柄,暖树这样做不是会害死她自己吗。
其实来龙陆之前,她打听了很多关于暖树的事,好不容易有了她的踪迹,当然要跟来龙陆,不过好像被她误会什么了。
看她的手指露了一截在外面,扶鸳为她盖好被子,却发现她手上沾满了灰,像是人的骨灰。
她心里一惊,看向眉头紧锁的暖树。
自己是迟到了吗?应该早一些出现在她身边的。
可是明明是她把她抛下了啊,自己怎么还那么关心她?扶鸳也在暗自骂自己笨,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寻找暖树的身影,应该说,是凭着她灵魂的味道在寻找,自己假装成凡人的样子活在各个地方,却在龙陆发现了她。
命运弄人。
她在思考,何时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暖树,到时候说了,她又会不会相信呢?也许这一切需要浮吟的帮助才是。
她刚起身,准备去找浮吟,结果发现他已经站在房门口了。
有这么巧?
其实浮吟从暖树到人间,再回到龙陆,他都一直跟着她的,只不过自己一直躲在暗处,不去帮忙,不去安慰,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理由出现在她面前。
她在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痛苦,那无助的模样让他心疼,可是自己又躲起来不敢动弹半分。
桔生是死了,他本以为一切会轻松,可是却让他心头更加沉重起来,暖树,好像放弃了自己的信仰。
桔生就是她的信仰,而他死了,暖树的精神也无所寄托,从今以后,她也许会变得更加冷漠了。
在她睡觉的时候,他好几次想下来为她看看病,盖好被子,可是怕她突然醒来,看见他会恼怒,会发狂,于是自己只能这么隐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