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杏花开了,远远望去,是一片雪白,随着风儿吹散到各处,扬扬洒洒,是春季的馈赠。
丁香掐着指头盼到了盼到了四月十五,这天应该是放榜的日子了。
一大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窗上的时候,丁香就掀开了自己那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眼皮儿,眼中满是神采熠熠,白皙的脸颊未染而赤,嘴角漾起一丝幸福的笑意。
在院中摆起檀木的长形香案,在一边的青瓷花瓶中插上了晨起时踏着露水而采的娇美鲜花,时鲜瓜果被被清洗地干净,整齐地摆在青花的托盘之上。虔诚地双手合十抵在胸前的位置,丁香屈了膝盖跪在蒲团之上,低下头,重重地磕下去,口中念念,希望那温之槿能够高中,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更希望的是,他会打马归来,许她一生相伴。
这些天,她一针一线地缝制了两人新婚的大红喜袍,喜袍之上,一朵朵栩栩如生的并蒂金丝莲盘旋而上,而那所用的一切金丝,都是丁香瞒着父亲,利用自己微薄的术法从金银里抽出的细丝。凤冠上的东珠也是店主托了往来的商队,几经周折才带过来的。
可是,杏花败了,桃花也败了,丁香却没等来那该来的人。
赶考的人一批批从这道边经过,在这处小店中略微停留,可那里面……没有他。
丁香每日站在后山,望着不远处的官道,美目中掩着轻愁,风儿挂起她紫色的裙摆,像是九天的仙子要凌空而起。
直到有一天,她等来了一纸皇榜,上面说,温之槿高中状元,又得圣上垂怜,将最疼爱的小女儿许配于他,简单一句话,温之槿被召为驸马。所有的誓言,都变成了阳光下的泡沫,一瞬间消失不见。
那身上带着尿骚气的太监,被涂抹了过多脂粉的脸上微微抽搐,涂着丹脂的口中发出一声嗤笑,他鄙夷地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紫衣女子,扬起兰花指,拭了拭额上的汗。朝着身后的小太监点了点头,“今日呢,是公主和驸马爷的新婚之日,而丁姑娘你救助驸马有功,圣上特赐御酒一杯,让姑娘你有幸与皇家同乐。”尖锐的声音让人身上鸡皮疙瘩顿生。
丁香看着一边金黄色的酒杯酒壶,涂了胭脂的脸上依旧掩不住苍白,她心口刺痛,喉中似乎有粘稠的血液涌出,“他娶了公主?”
“正是呢,姑娘还是快些饮了这一杯,咱家还要回去交差!”太监一屁股坐在一边的长凳上,手中拎着一块粉色的散着脂粉气的帕子随意扇动着,翘起二郎腿,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丁香,伸手拎过粗制的茶壶,倒了杯茶,抿着嘴唇慢慢饮下。
丁香有些呆滞,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动作,捧着明黄色皇榜的手有些颤抖。手指撑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摇晃着,似乎轻微的一个触碰就会让她跌倒。
“丫头!”店主看着丁香惨白的脸色,眼中闪着担忧,那丁香结,他上前两步,就要去扶她,却被丁香轻轻推开,丁香看着父亲微微一笑,就像从前那般明媚阳光,灿烂纯净,“爹爹我没事。”
她看着那精致的酒杯,轻轻一笑,一滴泪滑落在杯中,溅起一圈涟漪。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杯壁之上,她往前走了几步,双手将酒杯举过头顶,朝着京城的方向盈盈一拜,面上带着笑意,口中的话却冷然没有温度,“此生,与君长绝!”言罢,丁香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子顺着手指滚落在地上,转身进了房门,无视身边的所有。
却没有人看到,走进房间的她自口中吐出乌黑的血,喷洒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