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吃饭的时候,那个平日里在园中扫地的笨木头,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玩意儿,竟然一个劲儿得放屁,还是一串儿一串儿的。哈哈……实在是……嗯……不拘小节!”修跖声音里满是笑意,那种不受约束的自在,要知道,这仙界之中有哪个人会像他这般……嗯,随心所欲。
先开始的时候,它只是瑟缩着身体不敢看他,因为每一眼都会让她心跳加速,让它染红脸颊。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它扭了扭身体,朝着修跖摇了摇枝叶。
“放心吧,不会有人来的,就算来了又如何,还能把我捆起来,毒打一顿?”看到昙花摇晃的模样,他脸上的笑意晕开来,染在眉梢。
可这里毕竟是仙界,怎么能如此粗鄙地讲话,如此这般定然是为大家所不齿的!
“不齿就不齿吧,哼……从我惹怒天帝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将我视之异类,名声我早已不在乎!”他双手撑着地面,半仰着头,望着天空之上漂浮着的白色云朵,“你看天上的那些云彩,看似自由自在,可它们哪一个能摆脱天空的禁锢,你应该为我感到庆幸。”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都说人间官场黑暗堕落,只有通晓了那所谓的“人情世故”精编卷,才能风生水起,活得滋润,仙界何尝不是一样,看起来纯净没有一丝瑕疵,可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何尝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哪怕是利用自己最亲近的人。这千年百年一成不变的仙界,从头到脚都腐烂透了,早就该来个大换血了!”
你不能这样,小声些,若是被别人听到了,小心万劫不复。
“你在担心我么?”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摇晃着的叶子,眼睛弯弯的,随即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笑意敛去,眼神飘向远方,望着那飘动的云朵面露伤神之色,“其实我们都一样,上面一句话就足以让我们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那时候,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不知是什么缘故,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都染上了恶疾,咳个不停,到最后甚至吐出血来。”他深拧着眉,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人越来越弱,尸体越来越多,甚至到最后,人们连掩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么曝尸荒野,招了蚊蝇,引了蛆虫。就连那唯一的一位大夫也染了病,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疫症丢了性命。直到后来,人间皇帝下令,屠村。”
“那天晚上,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唯一能听见的,是那些蛆虫啃食尸体的声音,还有各家各户传来的咳嗽声,一声声,撕心裂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村子周围突然燃起火来,火舌顺着风势迅速蔓延开来。”他半闭着眼睛,看不清那眸中的神色,只知道他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悲绝。
“母亲她已经病得没了人形,就躺在那张打了一层又一层补丁的褥子上,她的脸苍白,就像是一张白纸贴在上面,眼底满是乌青。一张脸唯一有亮色的地方,就是嘴唇,那上面是染的是干涸的血迹,可她总骗我说,那是胭脂色,她这辈子都不曾涂过胭脂,即便是当初嫁给父亲。”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依稀有泪珠渗出,将睫毛沁湿。
“那晚上我藏在装满了水的地窖里,听着外面发出的惨叫声,还有大火灼烧木枝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我知道母亲她就在外面,在我头顶之上地窖的盖子上趴着。她的咳嗽声一阵比一阵急促,一阵比一阵弱。”他握着念珠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兵器交接刺入皮肤的声音。那时候我吓得不敢动,背贴着身后冰冷的石壁,手指紧紧抠着墙面,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忘记了上面还有我的母亲。”
“我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只是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头顶的太阳,那刺目的阳光灼痛了我的眼睛。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些还未完全熄灭的黑烟飘在头顶,所有人都被集中埋在了一处……”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依稀有笑意晕染,“倒是不会觉得孤单。”
“后来,我被道宗里的师父带回了山里,每日修习道法。我总想着也许等我修得正果,就能找到复活我母亲的办法。”他仰着头看着天空已经飘散的云彩,手指摊开想要抓住什么。“可到头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魂魄。我查看过因缘镜,据说若是魂魄消散,是怎么也找不回来的。”
它摇晃着枝叶,浅青色的叶子扯了扯他的衣角,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修跖抬手轻轻抚了抚它素白额花瓣,嘴角满含笑意,“也许我不该如此执着,那样的话,也不会……”
“也许,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