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几位师叔可还记得三百年前的一场瘟疫。”修跖手指摩挲着杯壁,垂着眼皮,不去看任何人,声音里还是以往那般温润,似乎只是一句玩笑话。
三人皆是僵直了身体,相互间望了一眼,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口干舌燥地咽了一口吐沫,“老朽不明白修跖仙者话中的意思。”
“不明白?”唇角挂着笑意,转而直至地望着主位上的三个人,眸中满是冰冷,“师叔们果然老了,不过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也忘得一干二净,或者是……不敢想起呢!”
修跖的话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半,没有半点温度,满满的全是怨怼。
察觉到修跖的不同,芳伊的身体不可察觉地一抖,往后撤了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修跖,他身上有太多的怨气,像是要将他吞没,这样下去,一定会误入魔道的。
深吸了一口气,芳伊颤着手指拉了拉修跖的衣袖,声音低低的,“小跖……”她半仰着头,一双清澈的金色瞳眸直直地看着修跖的眼睛,眼中满是担忧。
修跖抿了抿嘴角,抬手拍了拍她的手,唇角勾起暖暖一笑,似乎方才满身戾气的不是他。
“这样吧,弟子给师叔们提个醒。”他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温润的样子却让人心中不禁一抖,“那是……天元二十六的事,西部边陲的一个名为牧坊的小镇一夜之间被大火覆盖,无一人逃脱,上至垂垂老矣古稀之年的老人,下至黄发垂髫未及弱冠的孩童,所有人都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世人皆道那不过是一场天灾,又有谁知道那样的后果只是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
修跖脸上的笑意敛去,望着坐在中央的师叔,他已经是全身哆嗦,浑身颤抖,枯槁的脸抽搐着。“师叔,您说,当年的病症果真是无药可医了么?”
坐在左边的二长老,拧着眉看着中间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修跖冰冷的脸,“修跖,你应该知道,瘟疫本就是不治之症,而且极易传染,若是不及时处理,只会让更多的人丧生,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场面吗?”
“瘟疫……”修跖轻轻一笑,满是嘲讽,“若真是瘟疫,我也无话可说,可那真的是瘟疫吗?”他直直地盯着主位上的白发老人,“为了让道宗成为天元王朝的国宗,师叔你当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本还叫嚣的长老听了修跖的话,也呆愣着,回头看着颓然地坐在中间的大长老,双眉紧紧拧起来,一直以来,大长老都是道宗的最高掌权者,也是他带着道宗变得强大起来。
“什么意思?哈哈……”修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浓,“师叔还真是说笑。”
坐在中间的大长老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当年确实是我的错……”
“师兄!”站在一边的二长老看着站起来的大长老,眉拧地更紧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挪着步子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热闹的道宗,“当年……牧坊的人一夜之间都染上了恶疾,所有大夫都不敢医治,就连当地的大夫也因为感染了那种病症而丧命。所以……我向陛下建言,下令屠村。”
“哈……你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死于非命。什么慈悲,你当真是慈悲啊!”修跖眸中冷意渗人。
“怎么,想为你的亲人们报仇?”大长老回过头,长长的眉毛一抖一抖地倒是好笑。
砰地一声,一柄长剑架在了大长老的脖子上,斩断了那苍白的发,声音冰冷,毫无温度,“不该吗?”
“修跖!不得无礼!”二长老看着架在师兄肩上的剑,朝着修跖冷喝一声。
“自然是应该的!”老人止住了师弟的动作,朝着修跖轻轻一笑,脸上是无畏的表情,“至亲被杀,若是不能为其报仇,怎为人子。”
“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二长老看着他,拧紧了眉,虽然他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年,师兄他一直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夜夜难寐。
“小跖!”芳伊看着已经丧失自我的修跖,两步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了他握着剑的手,一双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的眼,泪盈盈满是哀求,“小跖不要,不要杀人,我们离开好不好?去哪里都好!”
修跖双眸布着血丝,双眉紧紧拧起,手腕用力挣了挣,“伊伊你放开!”今天,他一定要取了他的性命,为三百年前那些枉死的人报仇!
“我不放!”芳伊皱紧了眉,整个人扑在他身上。
“放开!”此时的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想杀了他泄愤,当初耗费修为在因缘镜中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拿他的头寄自己死去的亲人。
“不要!”芳伊抓紧了他的身体,脸上挂着泪痕打湿在他的衣襟上。
坐在一边三长老慢慢站起身来,背手而站,“修跖,你当真要因为一些前尘旧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你可曾为你身边的姑娘想过,还有你的师父!还记得他当初说过什么吗!”
“为了这些事,你还想搭上多少人的性命!”他的声音越发凌厉,白色的发丝也因为全身骤起的真气飞扬而起。
修跖低下头看着搂着自己的芳伊,紧闭着眼睛,脸上是难以压制的痛苦,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在芳伊身上,手里的剑啪地一生落在地上,他紧紧拦着芳伊的身体,“伊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