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哭什么

小房间里气氛凝滞。

苏知意盯着她红一块紫一块的侧脸看了好久,把柜子上塑料袋拿过来,放在她被子上。

“给你准备的药,用法用量都写在上边了,你好好休息,那些人不会再打扰你。”

说完,苏知意直接起身走了,快得苏宛玉都来不及抓住她衣角。

门轻声合上,一切回归平静,数年如一日的死寂。

苏宛玉怔愣地看着被收拾恢复原样的屋子,眼泪簌簌地掉下来。

第二天中午,苏宛玉提着满当当的当地特产来到苏知意家门口。

前院开着,里头传出说话声,还有窸窸窣窣的晒被子晾衣服的声音。

接着是一位妇人爽朗的笑声,“没到两天,蒙蒙那孩子在我们村里就备受欢迎了。”

“走到哪都会有人赞叹一句‘小家伙长得真俊俏’,夸得张培那臭小子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崽子呢!”

张婶儿哼哼两声,又叹了口气。

苏知意扭头,好笑地看着她,“怎么又叹气了?”

“现在大家知道你家庭美满,除了欣慰,谁不感叹你终于熬过了那段黑暗日子?”

“一生下来就被母亲抛弃,寄人篱下十几年,你没自暴自弃,还能过得这么好,真的很少人能像你这么坚强。”

苏知意笑容不变,“因为爸爸已经给我足够的爱,足够支撑我面临所有困难。”

“母亲……这个词对我来说太陌生,我也并不期待。”

张婶儿怜惜地看着她,一转眼,又为她抱不平,“什么不期待!哪个孩子能不期待母爱!”

“你别云淡风轻一句话就过去了,要是我有天能碰上她,非得帮你们父女俩狠狠痛骂痛打一顿!”

“十月怀胎,血浓于水!她说扔就扔!天底下怎么会这么狠心的女人!”

苏知意笑容淡了几分,但并不见伤感,甚至毫无波澜。

而站在门外的人,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苏宛玉突然就不敢迈进门了,扭头就走。

里头张婶儿的话还没完。

“可惜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当初那个时候我们家还没搬过来,我根本没见过她!”

“问村里的老人,也描述不出什么人样,只说是大美人,但也是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眼!”

“也说当初你爸爸可也不赖,模样英俊,性子温柔,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可那女人受不了苦日子,结婚不到两年,连借口都懒得扯,当着你爸的面收拾行李连夜就走!”

“据说是上了村门口一辆轿车走的!当年能买得起轿车的,不是富贵人家是什么!”

苏知意垂眸盯着地上那一滩水,面容不知何时覆上一层哀伤。

“张婶。”屋里传出顾西洲浑厚的嗓音。

“哎!”妇人终于停下来,探头望去。

“熬的汤我不知道该下多少佐料,您帮忙看看。”顾西洲已经走下阶梯,走向苏知意。

“好嘞!”张婶甩甩手,风风火火往屋里去。

顾西洲搂住她,无声安抚。

张婶的话,他听得清楚。

苏知意环住他,侧头抵着他胸口,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今天阳光明媚,她却觉得身心冰凉。

沉默了许久,她闷闷开口:“那人嫌贫爱富,扔下丈夫和孩子,所有人都可怜我们。”

“但他们不知道,那个为人忠厚纯良的父亲,也插足了其他人的婚姻。”

“这才是最可悲的吧。”苏知意眼睛涨涨的。

顾西洲抱紧她,“上一辈的恩怨错误,就让它随日子淡去。”

“你没有任何错,不该由你来承受任何心理上的愧疚或负担。”

“他们不够好,但你却足够好,好到我和蒙蒙会永远守护你,永远不会让你再一个人。”

苏知意没有说话,却抱紧了他。

另一边,苏宛玉走到巷口,再也忍不住,蹲下来,两眼一抹黑,差点晕过去。

从被苏知意一番质问后,她内心的伤口再一次被剜得血肉模糊,因为深深的愧疚和无助,她已经掉了一天一夜的眼泪,

现在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却响起潇潇清脆的笑声,还有她软绵绵的“苏阿姨!苏阿姨!”的叫唤。

“潇潇……”苏宛玉呜咽一声。

强压在心底的思念冲垮防线,排山倒海般地向她袭来。

给她打一个电话,想听听她的声音。

这样的想法一窜出来,就像一颗种子瞬间变成参天大树,越来越强烈。

苏宛玉这几年引以为豪的自制在此刻成了零。

她神使鬼差的,就蹲在那,按下那一串倒背如流的数字。

听到嘟嘟声的时候,她手都是抖的。

直到天籁般的柔柔童音响起,“你好?”

当初,苏宛玉始终没有给潇潇自己的联系方式,倒是潇潇主动给了她号码。

“喂?”

软软的童音像糖,也像砒霜,让她甜蜜又痛苦。

苏宛玉紧紧捂住嘴巴,生怕泄露呜咽声。

“怎么不说话呀,是发错了吗?”潇潇自言自语。

但潇潇却没有立即挂断,静静等着对方。

一旁玩手机的陆行舟见状,凑过来,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潇潇摊摊手,葡萄眼睛滴溜转,“不知道呀。”

苏宛玉知道该适可而止了,可就是舍不得挂断电话。

直到头顶响起蒙蒙惊讶的声音,“苏阿姨?你怎么在这?不舒服吗?”

苏宛玉心咯噔一跳,手忙脚乱掐了电话。

被挂了电话,潇潇后知后觉,揪着陆行舟的衣领号啕大哭。

“苏阿姨?是不是苏阿姨!”

孩子近日异常的情绪,更因为那个姓氏,轻易扯动了陆行舟的神经。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色阴沉,“什么苏阿姨?”

潇潇泪珠还挂在脸上,见他神情冷漠严肃,以为他厌倦了自己时不时的吵闹,愣了一秒,故作坚强地松开他的手。

小家伙低头瘪着嘴,眼泪越擦越多,就是死忍着不出声。

再拨回去,对方一次又一次拒绝,最后甚至关了机。

潇潇又气又急,哭着摔了手表。

陆行舟看在眼里,盯着那四分五裂的电话手表,双眸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