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一天,父亲突然车祸大伤,他被迫成为家里的主心骨,成为他们的依靠。
他虽对父亲敬而疏远,但并不但代表他不爱他。
在他的认知里,顾家的男人,没有一个不重情重义,重视家庭的。
所以当种种证据疑点都指向顾西洲时,他失控了,气愤得失控了。
敬爱的兄长成了弑父仇人,他发誓要报仇。
可除了报复,其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藏了另一个私心。
那就是他的枕边人,自己深沉倾慕着的苏知意。
兄弟妻不可欺。
每一次看他们亲昵恩爱,他的心就别狠狠剜一刀,却还要强颜欢笑,不能透露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他不羡慕顾西洲坐拥天下,只嫉妒他拥有她。
报仇与嫉妒,就这么蚕食了他的理智。
悔不当初。
顾少昀仰头闭眼,一滴眼泪随即滑落。
脆弱也只一会儿,他便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为母亲的事四处奔波。
……
闹剧第二天,老爷子看到苏知意提着保温盒进来,有一瞬的诧异。
接着,老人又往她看了看,没看到想见的人,有些失望。
苏知意走过来,边说,“他在家陪蒙蒙。”
“哦……好。”老人收回眼。
“给您熬了鸡汤。”苏知意在床边坐下。
“好。”老人家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和以前相比,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但苏知意并不在乎这个。
病房静悄悄的,很快,香味四溢。
苏知意舀起一勺,吹凉,送到老人嘴边,“来,尝一口。”
向来威严的老人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苏知意神色淡淡,举着勺子等着。
老人家瞧她一眼,慢慢张开嘴。
顺利给老人喂下小半碗补汤,见老人摆摆手,她这才放下。
她又抽过抽纸给他擦嘴角,突然直截了当地开口,“虽然昨天我顶撞了您,肯定让您心里不痛快。”
“现在还想要照顾您也只是因为您是西洲的爷爷,蒙蒙的太爷爷,希望您别抵触我,有个愉快心情。”
老爷子赧然,“我没有怪你,相反的,我还要谢谢你。”
苏知意挑眉,心中仍有不忿,忍不住刺一下,“您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敬畏你,没人敢跳出来揭穿。”
“而我跟个愣头青一般突然站出来,想不到却得到您的道谢?您这是什么操作?”
老人家咳两声,没恼火她的刺激,只平静解释,“你想错了,我说谢谢,是谢谢你对西洲的不离不弃。”
苏知意笑一下,“这没什么好谢的。”
“夫妻间不就该同甘共苦吗?这么基本的事,没必要放大成罕见美德。”
老人家眉眼微动,看她的眼睛多了一份欣赏。
苏知意歪头一笑,“或者说,从一开始,您就认为我图他的钱,所以现在才会对我另眼相看?”
老人家犹豫了。
苏知意轻笑,“您有这观念也正常,毕竟我身世背景和他相比,是云泥之别。”
老爷子艰难开口,“毕竟当初,他二话不说就把你娶进来,虽然你为顾家生了个孩子……”
苏知意点点头,“您的想法我都理解,不说了,事已至此,您现在也赶不了我了。”
她歪头俏皮一笑。
老人长叹一声,鲜少地放低姿态道,“过去是我古板守旧,也没想过主动了解。”
“现在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接纳,也希望你能原谅我曾经那些行为。”
苏知意静静与他对视几秒,又慢慢点头,“好。”
老爷子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但也只轻松一秒,他又紧张问,“西洲他……我昏迷的这段时间……”
“挺好的。”苏知意给他掖了掖被子,“您病倒前他也有提过,说想放手了。”
老爷子急了,“气话怎么能当真?况且他也说了,不会随随便便撂担子。”
“他没有轻易撂担子,墙倒众人推,他有他的傲气在。”
“最重要的,是他付了真心却换不回任何人的真心,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
老人家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我清醒着,我绝对不会任由那些人胡来!”
苏知意风轻云淡答,“您说是这样说,等真正面对西洲和二房两难的时候,我真不确定你会不会为了所谓的家和万事兴而妥协。”
“西洲已经对您失望头顶了,在这件事上,他从未想过您会在公司一件件丑闻被爆出来,被公司董事喊下台的时候,您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那边。”
像是当头一棒,老爷子被她的话怼得头晕目眩。
老人许久都没有再出声,半阖着眼,只发出嗬嗬卖力呼吸声。
过了好久,苏知意都以为他睡过去了。
忽的,老人突然沙哑出声,“我对不起西洲,对不起顾则,真不知道下去了以后,怎么面对老太婆,怎么面对儿子儿媳……”
苏知意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老爷子转头抹了抹眼泪,又看向她,“你回去吧,有护工在这就够了。”
苏知意正想说再留一会儿,手机先进了一条信息。
是沈格发的,短短一行字。
她扫了一眼,腾的一下站起来,“突然有急事,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带蒙蒙来看您。”
老爷子盯着她手里的手机,“是不是西洲出什么事了?”
苏知意咽了咽嗓子,“没,是律所的事。”
老爷子枯槁的手摆了摆,目送她离开。
苏知意赶到家里,父子俩正在客厅玩游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爆发出笑声,他半坐起来,抱起蒙蒙转圈圈。
小家伙抱着他的头尖叫,满室都是他的咯咯笑声。
苏知意站在远处遥遥看着,看看孩子,目光最后锁在他身上。
他一件纯白卫衣,灰色运动裤,干净清爽,精神状态不错。
头发剪短了,还瘦了一些,硬朗的侧脸越发集体深邃,下颌线条明显流利,依旧帅得令人目不转睛。
苏知意红着眼睛看他好久,压下心动,那股不安的焦虑又涌起来,她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快步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