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再起？”许书辛反问一句，继而露出他平时的表情，“就算是东山再起，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一抬眼看着颜胤，“我的地盘在H市，水城于我不过是众多一个商业交易中心中的一个。就算是方家能翻出天去，也惹不到我身上。”
许书辛盯着颜胤，“他们只能惹到你，只能给你带来麻烦。你现在重回宋家了，当然事事为宋家着想。”
“刚才那个姓杨的胖子是你们宋家的合作伙伴吧，你怕他惹恼了陆筱筱，惹恼了褚墨以致于在水城混不下去，所以你才出手阻止他。”
“我被当枪使怎么了？你还不是为了你们宋家，用了无数肮脏龌龊的方法要将方家置于死地？”
“你闭嘴！”颜胤一把抓住了许书辛的领带，气势惊人，“我是为了宋家！但是不只是为了宋家！”
许书辛还是笑，“还有谁？还有谁值得你费心尽力？”
颜胤满眼的火气，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将许书辛往旁边一甩，“你不用知道。”
许书辛忽然就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容和之前公式化的完全不同。他在笑，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凄凉沧桑。许多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许书辛道：“看来方老没有骗我。”
“他跟你说了什么？”颜胤几乎跳起来，他已经知道方老说了什么，他有点害怕，甚至不想从许书辛口中听到关于那件事的任何一个字。
许书辛看着他，一字一句，“方老给我讲了个故事，关于你的。”陆筱筱听他的声音不对，像是经过雨水洗涤的土地，潮乎乎的。
她试着将头探出一些，想看看两人究竟是什么神情。许书辛下面的话接踵而至，“颜胤，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他忽然激动起来，一拳砸在颜胤脸上，愤恨道：“我把你当朋友，连我妹妹都舍得给你，你做了什么？”
“她被人欺负了，你就只会看着吗？你这个废物！”
他一把抓住颜胤的领口，将他死死地按在墙上，“你骗了我这么久，这么久！久到方家的两个混蛋干尸一样的躺在棺材里你都没告我真相。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小芸吗？”
陆筱筱觉得自己在偷听一个天大的秘密，她的理智告诉她，现在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可是理智战胜不了行动，她把自己的头更往下垂了垂，悄无声息地听下去。
颜胤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许书辛提到“小芸”这个词的时候，他才发出声音。
“当年的事我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想……”
“你不想！”许书辛打断他，照着颜胤的脸又是一拳。陆筱筱听着皮肉相撞的声音，只觉得这一拳打的极重，可想而知许书辛此刻有多愤怒。
怨毒的话仿佛变为实质，许书辛道：“为什么只有你活着，她却死了！”
陆筱筱心中大惊，她猜出小芸就是颜胤心中的白月光，他们的爱情没有结果，她以为是别的原因。
或许是性格不合，或许是家人不同意，再或者小芸早已嫁做人妇，他们之间隔着天理人伦。她什么都想过了，唯一没想过的就是小芸已经死了。
而且听许书辛的意思，小芸的死绝非意外，而是与方家密不可分。怪不得颜胤对方家这般的执着，竟有这层含义。
陆筱筱只听见衣料摩擦皮肤的声音，大概是颜胤在擦被打破的脸。
他终于开口：“我不想死，我不敢死。我必须为小芸复仇，就算是变得肮脏龌龊，就算是欺骗所有人，但是我不敢死。”
“我死了，有谁能给她报仇？”他笑着，斜眼看向许书辛，“你么？当年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要不是我给你介绍人脉、生意，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你能像现在这样抓着我衣领，对我这样的咆哮出声吗？”
颜胤越说越气，气急反倒笑了，“你说得对，我是对不起你们，所以我赎罪了，这么多年来我替你做了多少事，给你摆平了多少麻烦？”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许书辛道：“你做的这些事抵不上小芸的一条命。你明明知道她死在谁的手里，你明明知道！却无动于衷这么多年，小芸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作何感想。”
“许书辛！”颜胤声音冷冷的，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你要是每一句都用小芸的名义来说事儿，未免太过虚情假意了。”
他冷静地说着：“你我都不是当年了，你敢说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自己和小芸的私事？”
“你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了，别人的诋毁你有多少是放在心上的？”
颜胤越说越肯定，“方老头子死之前不只是把优盘给了你，他还许诺了你更多的好处，是吗？”
许书辛看着他，半晌终于露出笑容，“你要是别这么聪明该多好。”
颜胤道：“我若是不聪明，就不会拆穿你虚伪的假面，就不会看穿你这次真正的来意了。”
他眼神冷漠，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站在生意场上，笑是假的，真情流露是假的。心里怀揣着的亲情比不过手上的一单子上大买卖。”
“说的话也是假的，时间和金钱早把一切真的给磨没了，留下的就只有虚伪和野心，就只有对金钱权利的贪恋。”
“你想说可悲吗？”许书辛问，被颜胤识破反倒让他放松下来，他缓缓道：“是你把我带进这个圈子，让我知道想在生意场上站住脚，不狠不行，不虚不行。”
“感情要收敛，野心要隐瞒，当着人一张脸，背着人又是一张脸。笑里都是刀子，心里都是算计。你说得对，我的今天是你帮扶的，那么我的虚伪、假装也是你造成的。”
他说：“我原本不想变成这样，但是当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才发现，金钱和权利真的能让人迷失本性。那些饱含着诱惑力的东西，只要你曾经拥有过，就绝不想放弃。”
“就如同站在顶端的王者，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这一辈子都别想下来。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