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栾树起舞
夜色静谧,昏黄的灯光轻轻地颤动着。
那盏古灯亮了整整一晚,仿佛是为了等待还未归家的人一般,安安静静的指明着回家的路。
灯即是等,归便是路。
灯中残影,夜色无声。
东窗微白孤灯灭,如水思念情蔓延……
当清晨第一缕微光洒进蒹葭房间时,蒹葭早已经梳洗好,准备出去了。
生活在村里的人都有着早起的习惯,所以当蒹葭打开门的时候,涟纱已将早餐准备好,正在服侍阿婆梳头。
晨起梳妆迟,又添白发几缕。
“涟纱,昨晚我看见焕儿回来了。我还看见他说带你去捉蝴蝶呢。”阿婆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思恋,比昨晚又沙哑了几分。
“婆婆,相公就快回来了。”涟纱一缕一缕的梳理着阿婆的白发,直到将乱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才放下手中的木梳。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看着窗外一片明净,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栾树淡淡的清香。相公应该也在思念着自己吧?
蒹葭看见那样一幅简单到极致的梳头图,忽然觉得,那个身在战场的人儿也是幸福的。因为有人在一直思念着他。
“蒹葭姑娘起来了?”涟纱将桌上的水元素端到蒹葭身旁,“村里人我已经通知了,一会儿就到村口集合。”
“麻烦你了。”曼殊还在睡觉,蒹葭说话也就小声很多。将涟纱递过来的水元素吸收了,感觉自己的精力似乎又充沛了一点,看来半人族准备的水元素也不简单啊。对于自己突然造访半人族,蒹葭知道时间上很不是时候,对于一个隐世了几万年的种族,第一次参加战争面临的却是枯骨无归的凄凉。在这个举村悲伤的时候,她却因为那持续了几万年的守护之事打扰了村中的安宁,或许大家都对自己很排斥吧。
“蒹葭姑娘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半人族虽然因为主上的消失失去了自己应有的力量,但是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在我们心中,等候有缘人是最比任何事都要重要的。大家虽然感伤亲人的逝去,但是半人族传承是轮回传承,死亡只是新生的开始。你的到来或许正好冲减村里的哀伤。”
“嗯,涟纱,你夫君姓氏是?”蒹葭想到自己要到茫茫战场上去寻找宫旭,也许会遇见涟纱的夫君也说不定,到时候或许可以略尽心意,报答半人族这莫大的恩情。
“夫君姓冉,单名一个焕字。”
“我要去战场,如果遇见你夫君,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帮他。”
“谢谢蒹葭姑娘,涟纱感激不尽。如遇夫君,请带话一句,就说我在家永远等着他。”
“我发誓,”蒹葭对着苍天稽首发下誓言,“如果我遇见冉焕,我一定带到将你的话带到,并助他归家。如违此誓,灰飞湮灭!”或许在很多人心中,誓言只是一句话,但是对于蒹葭而言,一句誓言便是拼尽一生也要实现。
蒹葭的郑重让涟纱愣了好久,在她看来,蒹葭是半人族的有缘人,就是仅次于主上的存在。她答应帮自己给夫君带话已经很难得了,竟然还发下誓言。如此看来,主上决定将玄殇交给她是不是早已知道蒹葭的品性符合奇物的要求?
涟纱没有再说话,只是为蒹葭领路,一直走到村口的栾树之下。成串的蒴果高挂树枝,风起,微微摇晃,像极了在风中摇曳身姿的轻灵舞者。
“没想到姑娘竟是我们等候多年的有缘人,小妇人闵欢,昨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阮七的娘子看见涟纱将蒹葭领到那棵三人才能合抱的栾树下,缓步而来,低身请罪。
其实闵欢并没有对蒹葭有任何不敬之处,现在这样一行礼反而让蒹葭不知应该怎么回应,“阮夫人,昨日是我打扰了,又何来得罪之说。今天我再一次打扰大家,应该是我向你们说抱歉才对。”说着蒹葭就要作揖还礼。不得不说,半人族失去了力量后,和人族真的没有什么区别了,蒹葭也只得将自己从人族那里学来的,一知半解的礼数厚着脸皮施展。
“有缘人,万万不可。”看见蒹葭弯腰,村中的老人都来阻止。一直说着什么有缘人就是仅次于主人的存在,她的礼大家都受不起……
“额,蒹葭,现在是什么情况?”曼殊被嘈杂的声音惊醒了,看见一群老人围着蒹葭,茫然的问道。
一时之间,连蒹葭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了。对于这些老人,蒹葭作为一只妖,虽然活的比他们还久远,但是在妖族中还很弱小的她,总是很崇敬老人的。
“阿公,刘婆婆,蒹葭姑娘,我们还是先去将玄殇取出来吧。这些繁文缛节暂时就不要深究了。”最后还是涟纱出来将蒹葭从老人中解救出来。
曼殊看了半天,通过零零碎碎的话语,总算明白了蒹葭现在的情况,偷偷笑道:“蒹葭,你还真是老幼通吃啊。不过,管这么多礼节干嘛,我们直接去将玄殇拿出来就完了,你不是还要去找宫旭吗?”
“是是是,还是涟纱丫头清醒。我们先去将玄殇取出来吧。”或许等候了上万年,现在总算看见了希望,半人族的族人都很激动。即使刚刚经历亲人逝世的阮夫人和安絮,现在也显得冷静了许多,脸上还有着一丝好奇。守候了那么多年的奇物玄殇,却没有真正的见过,现在谁又能不激动呢?
曼殊听见要取出玄殇,就眼都不眨的看着涟纱他们的动作。自从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曼殊总是感觉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在引导者一切。
涟纱他们每一个人都拿出匕首,一起围着蒹葭所在的那棵最大最老的栾树,每人一滴鲜血的祭祀,曼殊还是第一次见到,直到村里最后一人将鲜血滴落。栾树清幽的树干泛出一抹红光,不知是不是激发了半人族学液中的能力所致。朦胧的光芒将整棵栾树笼罩着,宛如喧嚣城市中闪烁的霓虹灯。
一种淡淡的怀念在曼殊心中回荡,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穿越之事,原来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让自己的思念爆发。登高怀远思亲处,而今异世恍觉亲。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在半人族一阵让曼殊晕头转向的咒语过后,又一次看见了远古先民那最原始的舞蹈。曼殊小声的对蒹葭说:“这半人族的舞蹈比电视上演员跳的那些舞奇怪多了,简直不是人跳的!”
蒹葭虽然对于不太明白曼殊时不时冒出的奇怪词语,但是也知道这是另一个时空的语言。不懂,可以选择不闻。
许久之后,舞蹈结束。所有半人族人都仿佛虚脱了一般。看来这场舞是在用他们的精血为引,用生命祭祀才能开启。蒹葭越发觉得自己承受的半人族的恩情更重了。
等一切安定下来,原本已经明朗的天色又昏暗了下来。曼殊撇撇嘴,宝物出世,天降异象,这还真是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