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抵真的厌恶有人心存篡权之心,又气了许久,咳的撕心裂肺。一旁皇后松了一口气,上前柔声安慰着,皇帝的脸色终于勉强平和了几分。
“陛下,臣妾扶您去歇息。”皇后温婉道,转头看向底下的人,“如今皇上病重,三皇子触天子之怒,朝堂之事繁多,加上过几日便是皇上的诞辰,这次定要好生操办一场,为皇上冲冲喜。”
说到此,皇后望向封卿:“太子这几日恐怕忙不过来,靖元王和王妃便先住在宫中,帮衬着太子些,也好安你们父皇的心。”
话落,她已经搀着皇帝朝后殿走去,老皇帝甚至起身时,还朝着封卿这处望了一眼。
叶非晚皱眉,跪在地上恭送那二人,心中却很是混乱。
封卿前不久在皇帝眼中,还是不学无术的闲王,为何今日,皇后突然便说要封卿帮衬着太子?此事皇帝定也知晓,否则,皇后不敢下令。
还有三皇子一事,来的太过蹊跷。
封宁驱逐了一劲敌,此刻神色正喜,朝着封卿二人冷哼一声,便已走出了养心殿,前往东宫。
叶非晚和封卿二人,则跟在一个小太监身后,去往封卿曾在宫中的寝宫。
到达寝宫之时,叶非晚才不得不承认,封卿是真的不受宠。
说好听些是个宫殿,难听些……就像个久不住人的大院子,且,这寝宫太过角落,前方不远处便是上次囚禁叶非晚的宫监了。
所幸寝宫内一应俱全,因着天色微凉,寝宫更是常年未住人,有些阴冷,小太监点上火炉,便躬身退了出去。
叶非晚眯着眼睛看着小太监消失的背影,上前关上殿门,扭头望着封卿:“为何?”声音极轻。
这二字来的莫名其妙,可叶非晚知道,封卿明白她的意思。
封卿眉头皱也没皱,缓缓坐在主座上,明知故问道:“什么为何?”
叶非晚顿了顿:“那毒师是你的人,为何……你要让他撒谎?看皇上的脸色,分明像是中毒……”
“你觉得太子和三皇子如何?”封卿打断她,突然换了个问题。
叶非晚轻怔,微抿唇道:“太子势力大,但人……刚愎自用,”她想到之前爹对二人的评价,“三皇子有智谋,然无远见,狡诈万分……”
“王妃倒是知道的不少,”封卿想要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一杯茶,手背却在触到杯壁冰凉时微皱眉,这里倒是冷清的彻底了,“既然三皇子比太子有智谋有脑子,本王为何要对付一个无能的太子呢?”
叶非晚猛地望向他,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子无能,要好对付的多,不如利用这一次,将有脑子的那个干掉,留下一个无能之人,往后要真的针锋相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封卿……从来都不打无准备之仗。
“再者说……”封卿缓缓站起身,走到叶非晚身边,“太子给皇上下毒,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实。如今三皇子被软禁,其下势力势必慌乱无主。到时再揭穿太子做的好事,岂不更好?”
所以,这个男人从一开始便存了“一石二鸟”的打算。
叶非晚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前世今生这多年,都未曾看透过他,他的心思太深了。
前世她要蠢成什么样,才想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
“在想什么?”封卿皱眉,她又恍惚了,在他身上寻找着旁人的影子。
“在想……”叶非晚呢喃,下瞬陡然回神,“在想,皇后为何将你留在宫中……”她胡乱转了话头。
封卿眯眸,未曾戳穿她:“我在宫外,宫里的人想监视,自然难了些。在宫里可不一样了。如今三皇子已除,皇后一族自然要提防着我的动静了。”
“可皇帝为何也同意了?”叶非晚不解,“他不怕……太子一族独大吗?”
“皇帝……”封卿嗤笑一声,“他的皇位本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不是厌恶篡权,而是……怕。”话至此,他似想到什么,神色紧绷,薄唇紧抿。
“怕?”叶非晚疑惑。
“此事,与你无关。”封卿扭头,声音冷硬了几分。
叶非晚指尖微颤,看了眼封卿的表情,颔首:“的确,我一个女子,能懂什么。”
话落,她已经转身。
封卿凝眉,心底生出几分懊恼。
叶非晚却已走上前,拿过茶壶,触到茶水冰凉时微愣,顺手拿起,将凉水全都倒了出来,重新倒了清水,放在火炉上烧着。
她则搬了个木凳,坐在火炉旁边,时不时往火炉中添一块炭火,本奄奄一息的火炉逐渐旺盛了起来。
整个寝宫,除却火燃烧时偶尔的“噼啪”声,再无声响。
这些,对叶非晚而言并不陌生,冷院的冬季,她生病前,和芍药也经常围坐在火炉旁边。火炉是不能灭的,否则屋内便会极冷。
她周围没有伺候的人,芍药一人未免太累,她也便时不时帮帮忙。
又想到那些事,叶非晚心底轻叹。
封卿凝眉看着女人的动作,她做这些粗活太熟练了,熟练到不像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首富千金。
天色渐晚,夜色浓厚,外面一片漆黑。
二人之间鲜少言语,所以,门外细微的脚步声便听得格外明显。
封卿身躯一紧,缓缓站起,看着门口。
“怎么?”叶非晚不解,“是……刺客?”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封卿却抿唇未曾言语。
“吱——”宫门喑哑一声,徐徐打开,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站在那儿,小脸微白,声音娇软:“叶姑娘,王爷。”
这世上,只有一人会叫叶非晚“叶姑娘”。
叶非晚放下手中的茶壶,心突然泛起一股凉意,她看着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曲烟,她今日没有穿宫服,只穿了便装,孤身前来。
“烟烟?”封卿的声音,唤回叶非晚的神志,诧异又柔和。
“封卿……皇上今日在皇后那儿,我有话想同你说……”曲烟的声音越发的低,“我自己来的,没有旁人,只是这事很重要……”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叶非晚。
叶非晚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静静垂眸,站起身:“二位慢聊,我去给二位放风。”
说罢,起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