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这番哭诉,就像是一碗油,猛地泼在左相心中倏然升腾起的怒火上。
只见火光迅速炸开一片,暗红色的火舌一路攀升,直烧到了脑袋顶。
左相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眼底阴翳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两腮微微缩起,似在紧咬着牙,紧接着,夹杂着怒火的沉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来人!把夫人带过来!”
前庭外的女使闻言,迅速领命,一路小跑着朝后府奔去。
而此时,偌大的前庭里,空气像是被凝滞住般不得流通,在四处紧绷做一团,让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晏梨搀扶起哭的泣不成声的柳氏,抬起眼帘朝左相手中紧攥的纸看去,眸光静默的闪了闪。
她很好奇那纸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内容,能让左相怒成这个样子。
不过想来那是一封信件,里面写的恰好是买凶杀人的话。
可是……就如此简单么?
她恍惚间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脑海中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只闪过一角,她根本来不及抓住。
秀气的眉微微一动,她再度抬眸,视线无声的在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眼角不由一挑。
只见左相浑身夹杂着怒气,愤然立在原地,柳氏哭的梨花带雨,虽止了声却仍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而唯独裴攸北长身玉立,双手反剪在身后,唇线自然的抿着,眉宇间静默疏淡,一派自然。
至于她自己,则面色平静,仿若事外之人,只眸底闪现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思量。
当真是神色各异。
李氏走进前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觉得奇怪,立即察觉到了这凝肃的气氛,面色变了几变,眼神里染上狐疑,也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
自从上次她被左相收了管家权,就再未见过左相。
今日听他唤自己,本以为是消了气,心里正暗自窃喜,却不想是这个局面。
扫了眼悠悠然站在一旁的裴攸北,她心底更加疑惑,面上还是端起一丝讨好的笑,对着左相盈盈开口,“相爷,您……”
然而,话尚未说完,她只觉迎面划过一缕厉风,眼前一花,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她的右脸。
“啪——”
掴掌声清脆响亮,在安静到诡异的前庭里响彻开来。
李氏耳边一片嗡鸣,似是被打懵了,兀自侧着脸站着,双目失神的圆睁。
左相就站在她的身前,眸底燃烧着熊熊怒火,仍不解气的抬脚猛踹过去。
而李氏根本不设防,也没料到会挨打,整个人在猛力下向后摔了下去,当手肘磕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时,她终于痛的回神。
手撑在地上,她顾不得钻心的疼痛,错愕的抬头看去,颤着嗓子问道,“相、相爷!您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我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左相此刻怒火全开,喘着粗气劈头盖脸就骂了过去。
“你竟然敢派人杀死玫儿和梨儿!我竟不想你这么狠毒!呵!你怎么不连着我一起杀了呢?!”
这话猛的抛过去,顿时让李氏骇得睁大了眸子,满脸都是震惊。
“相爷!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
她急声解释到一半,倏然调转过头,眸子陡然朝晏梨和柳氏看去,视线在刹那间变得凌厉骇人。
“是你们,又是你们对不对!?”不知是怒还是怕,她浑身都颤抖起来,提手颤巍巍的指过去,“一定是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混说!你们想要污蔑我,害死我!”
面对她的指控,晏梨面无表情,而柳氏则只低着头沉默,眼泪又从眼角冒了出来。
左相看不下去,怒火中烧,又抬脚朝她心窝踹去,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呵斥。
“事到临头你还敢狡辩!自己做下的恶事,还想攀诬别人!你怎的这般不要脸!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自己看!”
李氏痛的浑身一缩,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纸团就砸在她身上,让她不由一怔。
蓦地,背后升起一抹凉意,额角也在瞬间沁出汗珠,她颤着手打开那纸团,纸上的字跃然跳入眼底。
刹那间,她的脸色白的吓人,手也抖得厉害。
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两行字,“相府妾室与四姑娘今日独乘马车至平陵庙,仅带一家厮,杀之,事后保你衣食无忧。”
晏梨垂着眼帘,也将这两行字收入眼底,还未思量,就听左相怒着嗓子喝道。
“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与你的字迹分明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啊!买凶杀人,李锦婷,你好大的胆子啊!”
“不……不是的……”李氏整个人都懵了,喃喃着摇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这不是我写的……”
“不是?”左相吊着嗓子反质问,“现在证据确凿,你还跟跟我狡辩?”
李氏抬眸,紧咬着唇,慌乱的摇着头,“相爷!我真的没有!您要相信我啊!这事有蹊跷,焉知不是她们故意构陷我!”
见她还在推卸,左相怒不可遏,抬脚就要再次踹去。
“父亲!父亲不可啊!”
突然,一道焦急的清秀声音传来,生生止住了左相抬腿的动作。
几人回头,就见晏星儿快步走进,面色还有些苍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氏的身旁,身后还跟着周妈妈。
晏梨面色不变,视线在垂着头的周妈妈身上打量了一圈,心底不由浮起一抹冷笑。
呵,到底是这周妈妈会审时度势,关键时刻叫来了晏星儿。
可她怕是低估了左相的怒火,眼下这个时候,就算是叫来晏星儿,又岂能挽救?
果不其然,左相怒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怒道,“你又来干什么!难不成这事和你也有关系?”
晏星儿还没翻明白什么事,就被质问的一愣。
一旁,李氏一听,顿时回过神来,连忙撑起身子直着腰辩解。
“相爷!星儿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子事情,又怎么可能与她有关?她还只是个女儿家!怎会坐下买凶杀人这等事!相爷您可不能冤枉了星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