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莫离被关
老太妃半倚在床榻间,只觉得一颗心啊,被人用力地攥着、揉着、捏着,死不了人,却活得煎熬。
哎,这日子,叫她这个瘸腿的老太婆怎么过啊!
昕儿啊,祖母的命根子啊!怎么那些个稀奇古怪的事情,偏就让你赶上了呢?!
若不是背负着那么深的仇怨,祖母也盼你如寻常的皇室子弟般,过得肆意潇洒。可是,你父王的死,不单纯,你小时候不该受的难、不该吃的苦,祖母总希望着有人能为此付出代价的。
难道,是祖母错了么?!祖母在强求,累及你命运多桀?!
哎……
离儿啊,祖母才想着要把你当成亲孙女一般的疼爱,你怎么就又和昕儿互换了身子呢?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如若你想做人,能不能就好好做个女子呢?怎么好端端地又跑去占了昕儿的身子呢?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对你啊?
哎……
老太妃长吁短叹个不停,时而睁眼瞧瞧外面,时而痛恨地捶几下自己没有知觉的腿,等待消息的每一秒,于她来说,都跟拿个钝刀在割她的心头肉似的。
“老祖宗老祖宗哎!我的老祖宗哟!”云嬷嬷尖细的嗓音忽然从院外传来,吓得老太妃一哆嗦,险些从床上滚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地嚎了一嗓子,“昕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老天爷,你究竟想怎么样啊?有什么事,你冲着我这个老太婆来啊,何苦总要为难我的昕儿啊!”
云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才刚进门,便见老太妃半边身子快要掉下床了,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正用力地捶着床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昕儿他好了!他是个男人了!您该高兴不是,可怎么哭了呢?”云嬷嬷顾不得喘匀气儿,连忙上前扶起老太妃坐好,又自怀中掏出手绢给她擦拭眼泪。
老太妃闻言一愣,兀自抚着胸口,睁着浑浊的泪眼不可置信地问云舒:“你说什么?昕儿他,好了?!他又是个男人了?!”
瞧瞧,这对话多么怪异。孙子不是男人,该是什么呢?
可是吧,放在寻常人家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到了老太妃这里,却是希冀。
“是啊是啊!可不是嘛!我亲眼见到的,昕儿他自己说的,他说他是个男人了!他让我来告诉您,他换身衣裳就来看望您!”
“云舒!快,掐掐我!这是真的吧?是真的吧!呜呜,昕儿,我的昕儿啊!你终于又是个男人了!”
“哎哟,我的公主哎,奴婢何时骗过你呀!是真的是真的!昕儿他恢复正常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哦!”
“菩萨显灵了!真是菩萨显灵了!方才,我一直在求,一直在求!求菩萨保佑我的昕儿,菩萨终于听到了!呜呜呜!云舒啊,我真是太高兴了!”
老太妃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眼含热泪,对着虚空连连虔诚地拜着,最后,她一把搂住了云舒,哭倒在云舒的怀里。
赵昕站在荣欣堂外,听着里面沉痛的哭声,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有道是好汉流血不流泪!仇未报,恨未雪,哭什么!
赵昕用力地逼退眼泪,努力绽开一抹愉悦的笑意,大步跨入院内,扬声喊道:“祖母,昕儿来看您了!”
宏亮的嗓音,虽然带着抹沙哑,可架不住恪王的气势如虹。
老太妃只觉得人影一闪,一道健壮而挺拔的男人身躯,就在她床前砰地一声跪下了。
那如出鞘的钢刀般笔直的身姿,即使是跪着,依然带着肃杀的凛然之意,独属于战场上铁血恪王的气魄,独属于恪王赵昕与生俱来的贵气,一瞬间显现在老太妃眼前。
这个男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如墨般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眼神冷然中带着难得的温和,高挺的鼻梁下,嘴唇轻抿着,下颌微收,似乎显示着主人正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激动。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她的昕儿!即使跪着,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再说了,离儿从来进来就扑上来亲吻自己,根本就不若昕儿这么个硬气地跪法儿!
老太妃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那颗被攥着的心,终于回来了。
她抖着嗓子,哭着把手伸向赵昕,“昕儿,我的儿啊!”
“祖母!”
赵昕跪着前行到床边,伸手握住了老太妃,任老太妃涕泪满布的脸伏在他的肩头。
旁边的云舒老嬷嬷瞧着这一幕,也不禁泪流了满面。
哎,总算都过去了,总算是换回来了!
只不过,这样的情况,希望是再也不要发生了,老祖宗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太好,可经不住这么吓唬几次啊!
祖孙俩激动地相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赵昕一再地柔声劝慰下,老太妃总算缓和了情绪,渐渐收了眼泪。
难免的,老太太会问赵昕,究竟,他是用什么法子换回了身子。
赵昕轻咳了一声,简单地说了说,他以嘴与莫离互渡气,所以,他们就恢复了正常。
老太妃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可赵昕很明显地不愿多说。
为了防止以后再发生今日这般换魂的离奇事情,老太妃索性当即下令,将恢复女身的莫离,给打发到远离银安殿的偏远一角住着,着人好好看管她,等到她查清了换魂的契机,再决定要怎么处置莫离。
老实说,经历了方才与莫离的亲密相触,赵昕本心里是不愿莫离住得太远,他的脑子里,到此时还浮现出,莫离衣衫半解、酥胸外露的模样,尤其,那张嫣红的小嘴儿,甜甜的……
不能想了,一想身体就绷得疼!
赵昕暗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身体的冲动,见老太妃疑惑地望来,他连忙垂眸点头,以示对她决定地无异议。
“哎,昕儿……我亦知,离儿是个好孩子,祖母也是喜欢她的,只是……罢罢,先便这样吧……着人仔细看顾她吧……”
老太妃终究是年纪大了,今日又亲眼目睹了这样剜心的一幕,能强撑到赵昕过来,已是十分不易。
赵昕亲自服侍老太妃服下桑军医煎好的安神药,又吩咐云舒好好照看老太妃之后,他才朝着自己的寝殿银安殿走去。
银安殿里,佳人已然人去殿空,床榻间也被银鞍收拾得妥妥当当,全新洁白的被子,洁白的床单,一如赵昕从前用惯了的样子。
若不是,银鞍说几个仆妇来接走了莫离,赵昕甚至觉得,莫梨也好,莫离也罢,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女人。
“秋枫院么?可有贴心的婢女服侍?”
“回爷的话,月舒跟着王妃一起过去的……”
“月舒?不成!你现在就去承恩伯府,把树雪斋的丫头乐珠给我接过来!送到她身边去!”
“王爷,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哼!银鞍,何时,你竟敢如此与本王说话!有什么话,快说!”
“是,王爷!今日,本是您与王妃的好日子,不想在承恩伯府出了意外,承恩伯吓得不行,一路跟着马车到了王府外,这会子,人还在王府外面侯着呢……”
赵昕想象着,承恩伯莫伯深惨白着脸、跪地磕头的样子,一丝同情浮上心间。
紧接着,他想到了莫梨的生母姜姨娘会有的反应,脚步本能地往外,他想去探望姜姨娘。只是,走了几步后,赵昕方省起,他现在是赵昕,不再是……莫梨了!
赵昕带着银鞍,亲自去王府外面将莫伯深接进了恪王府。可以说,满朝文武大臣,还有谁有过这般的待遇。
莫伯深哪里想到恪王亲自迎将出来了,他也是吓了一跳,本能地就当众跪下了。
尽管赵昕一再温和地说:“岳父大人,不必惶然,小婿与梨儿都已无碍。”
莫伯深依然还是惶恐地跟在赵昕身后,脚步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进了王府,趁着仆从奉茶之际,莫伯深又跪下了,他恨不得竖指发誓,那个刺客真的与承恩伯府一丁点儿的关系也没有。
赵昕何尝不知这些实情。他一边下令圆弓即刻加派人马追捕刺客,一边悉心劝慰着莫伯深。
说实话,若是以往,赵昕根本不会对莫伯深多说哪怕半个字,更勿论,他会开口安慰个陌生的男人。
眼见着莫伯深刚站起来,还要跪下去,赵昕摆手制止了他,言说王妃身体有些不适,让银鞍随莫伯深一道回府,把乐珠接来照顾王妃。
终于能为恪王或是王妃做点儿事,哪怕是藉着个婢女来做,莫伯深也心里好受了些。他赶紧拜别了恪王,一路急匆匆地往回赶。
不到半个时辰,乐珠就出现在了莫离身边。
彼时,莫离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床上,眼里除了愤然,就是茫然,除了茫然,还是愤然。
一时红着脸儿骂骂咧咧地,一时懊恼地搓着手,情绪激动的时候,她还会跳下床,赤脚在地上走来走去。
被赶到屋外站着的月舒,几次忍不住轻声细语地劝慰王妃且宽心,乐珠还没明白为何要王妃宽心,就被月舒拉到一边低低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