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有心之人
有心？谁有心？谁对谁有心？
谁，又该是那有心之人？！
多锦有些兴奋，一口气把话说完，却见周德妃脸色越来越苍白，紧咬住唇，那么地用力，像要咬破的样子。
多锦吓了一跳，不安地问：“娘娘！您怎么了？您不高兴吗？”
“高兴？”周德妃冷哼了一声，美丽的眼眸中似有风暴旋起，却是问道：“那棋子呢？皇上没有说什么？”
多锦据实以答：“皇上也有看了的，但他没怎么在意，随手就放到一旁了。”
周德妃不禁黯然地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伤心之感，隐隐地还有些幽怨：“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我说呢，他竟然对我们这些后宫佳丽视而不见，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女人，却原来，他有着这样的心思啊！”
多锦从未见过自家娘娘这般模样，有些担心地道：“娘娘……奴婢不明白您说的。您，没事吧？”
然而，周德妃却是瞥了多锦一眼，冷笑一声，绷着一张美丽的脸庞，问：“呵呵！多锦，你看今天这两样东西，你若是男子，会喜欢哪一样？你若是女子，你又会喜欢哪一样？”
“奴婢自然喜欢……娘娘，您是说，皇上他喜欢……”多锦话说到一半，忽然惊恐地张大了嘴，随即又赶紧捂上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德妃。
周德妃反而笑了，神色是毫不掩饰的怨恨和凄凉：“多锦，这样……也好！只要知道了问题所在，总能对症下药的，来日方长，我且看着，谁能笑到最后！”
从此以后，周德妃便会时不时地搜罗些极难得的物件儿，让多锦给皇帝送去。这些个精致的物件儿，都是男人不太了解的，只有女人才会喜欢的，且最后都十分地合莫离的心意。
赵昕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东西皆出自有心的周德妃之手，见莫离喜欢，赵晅再问起的时候，他便也没有递上不好的脸色。
一来二去的，赵晅很是高兴，估摸着定然是这些物件儿对了莫离的心意，因而，他对周德妃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防备了。
偶尔的，周德妃自己给皇帝送精巧小物件儿去的时候，皇帝见到她也没有那么排斥了，如今周德妃的位份是最高的，后宫虽然形同虚设，但还是有好几百号人，后宫里的事情便自然而然地交给她处置了。
转眼间，已然进入八月里了，周德妃求见皇帝，说是关于御花园有些想法要请皇上定夺。
这些日子以来，这位美貌的妃子并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在赵晅面前搔首弄姿，每次见驾也是就事论事，从不摆出多磨一会儿也好的样子，倒让赵晅对他多了些敬重。
如今她来求见，赵晅便准了。
周德妃便来禀报道：“皇上，八月金秋，御花园正是最美的时候，往年，宫里总要办些花会，让外命妇们进宫来走走，还有同枝血脉的女眷们，也该进来叙一叙，用以联络皇族之间的情谊！今日，臣妾特来讨皇上一个示下，这往年都办的事情，今年皇上意下如何？”
“这样啊！若是往年都办，今年也办吧。不过，尽量俭省着办。”风神俊朗的皇帝，埋头在公文里，瞧都没有瞧地上跪着的美丽妃子一眼，淡淡地说着。
这话确实不假，如今的赵氏皇族，除了赵昕之外，其他的旁枝离得可就远了，经历了赵嵩和他儿子的算计谋害，能活着的，都是些胆小怕事之辈，皇帝想怎么拿捏他们都成。
然而，毕竟要堵天下悠悠众口，该有的面子工程，还是必须得有的，是以，皇族该举办的宴会之类的，只是从简，断不会不办。
周德妃低垂的面上，精致淡雅的妆容，瞧着知礼而大气，然而此时，她却阴冷地扯了扯嘴角，似不屑似鄙夷，只不过，等她再抬头时，却依然是那再温婉不过的笑容。
“是！臣妾知道了。那便只是请以勤恪亲王妃为首的宗室，还有二品以上大员内眷吧，这样既俭省了许多，也能让内眷们知道，皇上一片爱护之心……皇上，您看怎么样？”
赵晅一听见勤恪亲王妃几个字，立马抬了头，正好对上周德妃似乎了然的笑容，他怔了怔，本能地蹙道：“勤恪亲王妃有孕在身，如今只怕……咳咳，勤恪王爷不会让她入宫的。其它的，便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周德妃掩在袖中的指甲顿时掐进了掌心中，然而，她的面上却露出惊喜的表情来，讶然道：“哦？是吗？！可惜臣妾居于深宫，竟然不知道这样的喜事！不知道有几个月了？那可是宗室中头一份的喜事，真真该好好庆贺的喜事！”
赵氏皇族如今也算是人丁单薄，勤恪亲王妃有了身孕，这是添丁的大喜事，若不是赵昕为人低调，又基于种种考量而瞒得紧，换作别人，早就天下皆知了，也难怪周德妃此时才知。
赵晅那俊美但却淡漠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却又有些感慨地道：“大概……有五六个月了吧，确实是喜事啊……”
若离儿是他的妻，他也有孩子了……
周德妃瞧着贵气天成的皇帝一时微笑一时蹙眉的模样，心似被人用力地拽住拧了又拧，丝丝恨意弥漫在心间，然而，她的面上表现得十分高兴，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臣妾不得去见一见，若不然，也好沾沾喜气，这宫里，到底是太清冷了……”
赵晅闻言不禁抬眼看了看她，周德妃对他露出了愈发灿烂的笑容，只那眼神却有些哀婉。
想到眼前妆容精美、眼神凄然的美人儿，身份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而自己这一生，恐怕都会让她失望，赵晅倒是有些心软地垂了眼。
周德妃见状，挑了挑眉，如常说道：“皇上，既然勤恪王妃不便出门，不如让臣妾去看看她吧？这要是在平常人家，都是一家子骨肉，有了喜气都该相互庆贺的，偏偏这天家……倒似乎让皇上和勤恪王府生分了似的呢！”
赵晅心中一动。离儿怀孕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副模样，昕堂弟连这事也不肯多说，我总不至于派人偷偷地去探看一番吧。但若是周德妃去，女子之间只怕还方便一些。
赵晅有了某些想法，便道：“这倒未尝不可。等改日朕问过勤恪王爷吧。”
等再过了几日，已近中秋时，思虑了几日的赵晅便觑着空想着和赵昕提起这事儿，但他也知道，若是直说了，赵昕肯定不会答应的。
想了想，赵晅沉吟道：“昕堂弟，去年的那场祸事，虽让我坐上了这高位，我心中却一直不安着。皇室里的情景，如今越发人丁单薄了。老一辈，也只剩下了成亲王和蓝太妃。
时值中秋了，我想着人去你府上看望老太妃，也算是我的一片孝心，你看可行？”
赵晅若是说别的，赵昕都能一句话就给他弹回去，可赵晅拿老太妃做借口，赵昕却不能不顾孝道，冒然替老太妃回绝，便只好首肯了。
谁知道，八月十五这日，替皇上到勤恪王府来看望老太妃的，竟然是周德妃。
说来，这周德妃曾是老太妃中意的孙媳人选，还一度暗合过八字，虽然最后，她和赵昕没有走到一起，但合八字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走露了消息，不少人耳闻过。
周德妃本人呢，曾经也是恋慕过恪王赵昕的，虽然他向来淡漠冷硬，但他确实长得俊美之极，还因手握重兵、常年征战在外，比那些个空有俊朗相貌的男子，更是多了份军人的凛然之气。
二人的身份如今有了天差地别，周德妃尔今的心态也变了，那些个往事，她似乎也都抛下了。
因而，勤恪王府的下人们眼中，这曾经的恪王妃人选，如今的德妃周氏，面上瞧着倒是十分的谦和知礼，知道府中老太妃腿脚不便，王妃又有孕在身，她竟然特特吩咐了众人，不必大开中门迎接，自己个让人抬着直入了二门，才在二门口等着，请人通报。
等到老太妃和莫离得到消息，换过正式的衣裳出来迎接时，周德妃已经站在二门小半个时辰了。可她看见老太妃出来，还紧走几步，执晚辈礼先给老太妃行礼，也怎么都不肯受莫离的礼，直说孕妇无需多礼，一家人不必客气这样的话。
这么一来，老太妃心中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再加上以前为赵昕上门求亲，最终却反悔了婚事，老太妃对周德妃倒真是有些内疚的，今日相见，便对她有了十二分的客气。
而莫离呢，那就是一个马大哈，她记倒是记得，自个儿还是赵昕那男身时，好像还为了不要和眼前的这个美人儿成亲还逃跑过，可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如今哪，她和赵昕都有孩子了，人家也已经是赵晅的妃子了，那些陈年过往都是过去的旧事了。
再说了，在莫离的心里，她觉得这都是缘份啊！
扯来扯去，最后还不是扯成了一家人！
她逃婚了，没娶这美人儿，遇见了赵晅，最后，倒是赵晅娶了这美人儿！
这美人儿长得挺好看的，又这么和善，要是她能对赵晅好，那赵晅也会幸福的！
晅哥哥能幸福，那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这么想着，莫离看向周德妃的眼光，便变得不一样了。
等到周德妃问候过了老太妃，又对莫离说，她特意带了宫中通怀孕之事的医婆来给她看看胎气时，莫离更是十分喜欢这位美丽而善解人意的周德妃了。
老太妃听了也很是高兴，便留了周德妃用午膳。
自始至终，周德妃都以晚辈自居，用膳席间，竟然还亲自帮老太妃布了一回菜，笑着说她也想试一回为人媳妇的感觉。
这话说的，老太妃心头了然，又对这周德妃暗自添了一份同情，毕竟，当皇家妃子时那种无措而寂寞的感觉，老太妃是深刻地感受过了的。
于是，饭后，老太妃便让周德妃多留了一会儿，也体恤莫离这些日子因为怀孕而被困在家中怪难受的，提议让周德妃和莫离说说话儿再走。
周德妃十分体贴地陪着莫离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儿，又一起议论了好些女子之事，让单纯的莫离都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当男人时，不方便接触女人，可等她当女人时，又跟着赵昕四处折腾，都没有交过一个女性朋友。
如今，这个女子既不是像莫棠那样，总是虚情假意一味作贱，又不是乐珠那样的唯命是从永远仰望，她温温柔柔地说着话儿，带着几分这个世界里世家淑女的模样，又有几分前世里同窗好友的随和，莫离几乎立刻便对她交了心。
周德妃瞧着似乎也是十分的高兴，走的时候还把自己腕上一只碧玉镯子留给莫离：“离妹妹，你我性情相近，我对你真是相见恨晚哪！这是姐姐最喜欢的镯子，如今留给妹妹，日后，咱们便是最好的姐妹了。”
“嗯嗯嗯！周姐姐，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那……”
莫离好生激动，乌黑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与周德妃执手相望着。
天哪，这样温柔善良的女子，定然是赵晅的良伴！美女，我也好喜欢你的说！
莫离见人家褪下了玉镯，还说是人家最喜欢的东西，她便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也想找一样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周德妃作交换。
然而，莫离摸索了半天，可惜，她对这些个金钗玉环，向来不怎么喜欢，重得要死不说，还碍事得很，平时她也不怎么戴，如今怀着孕，更是一点首饰也无！嘶，遭了，拿什么和人家换呢？
莫离有些尴尬了：“姐姐，我如今怀着孕，倒没有戴什么首饰……你且坐一坐，我这便去找一样我最心爱的东西来！”
周德妃一把拉住了莫离，浅浅一笑，嗔道：“妹妹真傻！那是姐姐的心意，哪里就非要交换的？”说着，她望了莫离的眼睛，微微迟疑道：“你若是诚心结交我这个姐姐，那……姐姐问你要一样东西吧！”
“你说，你只管说，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莫离拍着胸脯，说得豪气万千，像个侠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