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
随着太监唱喏,文武百官纷纷行礼叩拜,等陛下离殿之后再各自离开。
不少官员面上都还惊诧不已,魂不守舍的,哪怕是淫浸官场的老狐狸,都是惊魂未定,只是掩饰得好一些。
底下一群小官眼里只看得到顾文君的风光。
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去,争相搭话、贺喜。
“顾学士,你今日在朝说得真好啊……”
“不愧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不过还有些不明了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讲解一二。”
“是啊,下朝了去聚一聚吧。”
顾文君被围得水泄不通。
要是其他宫殿的太监宫女过来一看,还以为顾文君是什么二品、一品的朝廷大官呢!
可实际上,顾文君不过是刚刚开始上朝的四品学士!
饶是顾文君心思灵巧,能言善道,也被这热情至极的攻势弄得懵了一圈。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只不过是有一点拙见,多亏陛下包容,才多说了一些,各位大人莫要见怪。”
“不必了!”
顾文君连忙摆手。
“各位大人们都是要务繁忙,在下怎么好意思耽误大人们的时间……”
她左一句自谦,右一句推阻,还是遏制不住众人的热忱。
毕竟谁也想不到。
顾文君第一次上朝,就被户部尚书挑出来针对,却没有输掉一星半点。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顾文君甚至反压了尚书一头。
而皇帝则是铁了心要护着顾文君。
这样的厚爱,这样的隆宠,哪个当官的不心生向往。
顾文君第一次上朝,就闹起这么大的阵仗,都快把户部尚书拉下马了,这样的威势根本不像是刚开始踏入朝议的小官。
也难怪那些和她官位相等,甚至是比她更高阶的官员都簇拥过去,和顾文君拉亲、结交。
一朝得势,莫过于此。
想当初,季家在朝中也是如此只掌遮天,炙手可热。
但今日朝议之后,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季沛还能回来继续做户部尚书,季家再也不可能有昔日的风光了。
“哼!”
季沛站在边上,冷眼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臣子们围在顾文君身边说话,他脸色黑沉,神情阴鸷,颇为吓人。
倘若眼神能杀人,他早就杀了顾文君上百次。
“张大人!”
季沛叫住张首辅张御正,“顾学士在你的手下,气焰都要越过你这个首辅大人了!”
他在朝中接连被顾文君和皇帝下了脸面,又被劝回家中休息,季沛无论如何都是不甘心的。
果然,他不肯消停,特意堵住张首辅。
两位朝廷重臣在侧道说话。
季沛冷笑说:“今天,顾文君能把本官拉下来,明天,顾文君就能把你拉下来,”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因为人尽皆知,皇帝萧允煜把顾文君安排在内阁,又放到张首辅身边,就是打着让顾文君接任的主意。
张首辅却连连摇头。
“季大人,你又何苦如此。”张首辅一叹,“你陷入如今的境地,到底是因为顾文君还是因为自己,你心里清楚。
若非你屡屡冒犯陛下,何至于斯!”
季沛心机深沉,也忍不住扭曲了一下五官,他压低声音:“你以为这是我想要这么做的吗?
是陛下不肯给季家一条活路,难道本官连挣一挣都不行吗?”
张首辅不出声也不接话,张御正又不傻,怎么会去触这个霉头。
但季尚书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陛下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不放过季家,也不会放过张家的,你且看吧,张大人。
你当陛下是真的想要拔除世家吗?”
“季大人慎言!”
张首辅脸色急变,他不愿再和这个硬要违背皇帝旨意的人说话,连忙推开季沛,作势要离开。
张家也不是完全清廉,但看得清局势。
既然天子下了决心重新收拢各方的势力,那么最好乖乖配合,方能从这新变动中自保安身。
张御正就是看得一清二楚,才决意遵从。
这次上朝下来,顾文君虽年轻强势,不可估量,但最可怕的根本不是顾文君,而是陛下!
年轻的帝王对朝中、朝外的一切动向了如指掌,谈笑之间就能掌握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这才是最让人心惊胆颤,心悦诚服的!
顾文君不可怕。
拥有这样的皇帝陛下做背后靠山的顾文君,才可怕!
眼界小的官员只看得到顾文君受极宠信,眼界高的则看得更远,也更加忌惮。
“张大人!”
季沛却硬是拦住了张首辅,“你还要装瞎到什么时候?
陛下这么做,明显是在为顾文君开道辟路,给他的心尖宠腾位子呢!从今往后,上上下下只有萧,和顾!顾文君的顾!”
“够了!季大人,你越说越糊涂了!”
张首辅声厉色荏地一喝,他一向不屑在背后编排是非。
何况他一则爱惜顾文君的才华,二则效忠陛下,就更加厌恶这些风言风语。
之前陛下在朝中暗示是季家在青楼烟花之地作怪造谣,流传生事,张首辅还将信将疑。
如今一看,倒还真的和季家脱离不了关系。
张御正压根想不到,季家不止是利用顾文君的美貌,和过于亲近的君臣关系来攻讦发难,竟然还真的笃信这种荒唐事。
他无言以对,只能叹气:“季大人,看来你真的累了,早点回府歇息吧!”
“你不信?”
季沛反问。
“你最好信我一次,张大人。不然,等你把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顾文君,真正惹怒了陛下,一切都晚了!
你觉得你们张家的下场会比我更好?”
“你!”
张首辅疾步走出,又猛然回头。
他最珍视的便是自家这个掌上明珠。因为张首辅待顾文君好,张家千金小姐也与顾文君有过一些传闻,所以不少人都猜测过他们会结成亲家。
季沛能猜出张家议婚的心思,并不奇怪。
但现在,季沛把张首辅的女儿拉出来,张御正便不得不听了。
“陛下对顾文君,绝对不止是君对臣那么简单。”
季沛也很清楚张首辅的弱点,他走上前,步步紧逼,“如今,陛下已经在各个世家安插了亲信。
你要是不信,不如就拿你家小女和顾文君的事情试探一番。”
季沛声音冰冷,不怀好意。
他甚至循循善诱:“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怀疑?”
张首辅心里忽地一坠。
张御正想到了顾文君的百般推拒,犹豫不决,又想到了顾文君师父前后两次改口语焉不详。
然后,张御正还想到了那些似是而非的各种言论。
“顾文君貌美过人,只可惜不是个女子!”
“这样的姿色,别说那些女子见了心动,连男的看了也难以把持啊……”
“也难怪陛下对顾文君如此偏爱,直接就把人叫来上朝的。
倘若只是有才,再看重再想提拔也得一步步晋升,倘若有才又有好颜色,那真恨不得放在眼前,天天看着,日日瞧着!”
……
张首辅几次三番提点过顾文君小心注意,可是顾文君,似乎每一次都是点头应下,但总是避讳不作正面回答。
顾文君。
当真和陛下清清白白吗?
张御正的心沉下去。
见张首辅的神色微妙,季沛这才肯罢休,冷笑一声,从朝前离开。
众人眼见他大步走出来,哪怕知道之后季尚书就要在家休息不上朝了,也还是不敢冒然得罪季家,全都散开来,为季大人让出一条道。
只有顾文君不卑不亢,站在原地。
她见季沛直直地冲她走过来,不避也不让,只是侧过身,规矩地行了一个礼。
挑不出错。
却完全不落下风。
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季沛阴冷一哼。
“顾文君,好好享受这段时间的风光吧。你不会得意太久的,皇帝宠你一时,宠不了你一世!”
季沛低声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