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棠从屋里出来,就看见玉玳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院子外头的颜钧。
而颜钧也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儿子。
陆锦棠一个箭步上前,将玉玳拉到身后,抬眼看向那个人高马大的胡人。
木兰去查他,回来就中了奇毒。他们上路遇上了山体滑坡,转到回来又遇上了他。陆锦棠不由皱眉盯紧了颜钧,这人到底是正是邪?他有什么企图?
“陆先生有礼!”颜钧把手里的茶碗递给随从,朝陆锦棠拱了拱手。
陆锦棠点头一笑,拉着玉玳就回了屋子。
带一行人整装待发时,颜钧竟然还没走。
“真是有幸在德城结识,又在路上相遇。颜某正预备去往京都,筹谋一笔大生意,不知可否与众位同行?”颜钧拱手对正欲蹬车的秦云璋说道。
也不知他是真的不曾知晓秦云璋的身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秦云璋眯眼看他。
两个男人对面而立,阳光洒落在两人的身上,把他们的身形拖得老长老长。
颜钧健硕,秦云璋精壮,两人站在一起,彰显着男人形态各异的阳刚之美。
玉玳推开车窗,掀着帘子,一脸兴奋,“好呀好呀,一起上路,人多热闹!”
陆锦棠将他拉了回来,“别乱说话……”
她话音未落,却听得秦云璋沉稳的声音,“也好,听闻颜家生意遍布西域,在西域诸国地位崇高,此次同行,若能增进大夜对西域诸国的了解,甚为美事。”
颜钧拱手,“多谢仁公,颜家备有大船在渡口,不如乘船去往京都?”
秦云璋闻言,眸色一深。
昨日山体滑坡,阻断了陆路。所以他们也准备去往渡口,转走水路。
已经命人去备大船,估摸着还得在渡口耽误上一日的功夫,才能乘船离开,可这颜钧,却是已经准备好船只了?
秦云璋笑的意味深长,“那正好了。”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一行官员加上一行商队,前后往临县的渡口而去。
陆锦棠在马车上眼眸深深的看着秦云璋,“怎么答应与他同行呢?我总觉得他怪怪的,在最巧的时机出现。”
秦云璋眸色深邃,“正是因为他奇怪,所以才要与他同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对他的了解有限,甚至连他图谋什么,都还不清楚,接近了相处,方才能了解他。”
陆锦棠抿了抿嘴,“话虽不错……”
大概是男人与女人的想法不同吧,她本能的觉得,既不了解,又觉危险的人,当远离才是。
秦云璋却是迎面而上……这就是性格不同造成的选择差异吧。
“我已交代廉清等人,片刻不离的守护在玉玳身边,他看玉玳的眼神,我瞧见了,会多加防备的,你不必担心。”秦云璋拍了拍陆锦棠的肩。
陆锦棠只好按捺下不安,缓缓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渡口,才发觉颜家的准备真是相当的充分。
五艘硕大的大船,周遭还有二三十艘行进灵巧敏捷的小船随行保护。
这阵势,即便是秦云璋没有微服出行,也不算太寒酸了。
颜钧准备的这么体面,他当真是在驿馆“巧遇”这一行人吗?
“如今水患之后,听闻沿江有水贼作乱,所以大船上都配备了防身的兵器,还有小船可以敏捷的在江上穿行保护。”颜钧笑眯眯的对陆锦棠说道,“仁公与陆先生可以放心的乘坐我颜家的船,这一路定然平平安安。”
陆锦棠瞥他一眼,默不作声的提步走到秦云璋身后。
颜钧呵呵笑了一声,又上前与秦云璋说话,“听闻仁公一行也准备有船,明日方才能登船离开,何必多等一日呢?颜家的船足矣装载。”
秦云璋看了看颜钧身后的车马随行,“颜家只有这点儿货物,为何备了如此大阵仗的船舶?”
颜钧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了一眼,摸着下巴微微一笑,“实不相瞒……这些船就是为陆先生一行准备的。”
秦云璋眉梢微挑。
“陆先生领着京都的医队,在德城做了许多好事,也叫我颜家的名声在鲁西一带传扬开来。陆先生救人之时,一直隐姓埋名,但她身份尊贵,我也是打听了的。”颜钧竟然挑明了说道,“圣上在德城现身,拜祭英武堂,虽然后来又隐去行踪,叫人不知圣上身在何处。但想来,若是颜家能维系好了陆先生,自然在圣上那里也能留个好印象。颜家若是得了圣上的信任,日后来往大夜朝与西域诸国,通商贸易岂不是更方便了?”
陆锦棠诧异的看了眼颜钧,他还真是大胆,他这会儿说这种话,等于挑明了他是知道秦云璋身份的。
他也说了自己是故意追上,故意同行……那山体滑坡的事情,他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所为?
陆锦棠心下犹疑之时,秦云璋已经笑眯眯的答应下来,“甚好,颜家既有如此诚意,我一行自然该给颜家一个表现的机会。”
一行大臣们听说要登船,早就急不可待。
在鲁西他们是吃够了苦头了,这里的生活哪里有京都那么舒坦?可是连圣上都没有叫苦叫难,还素衣简食,他们哪儿敢露出半分不情愿?
如今能提前登船返京,自然是大喜过望。
且看着颜家的商船,可是舒适奢华,船上的日子少了颠簸劳累,他们也能好好休息一翻。
大船数艘,秦云璋一家携了侍卫上了首船,颜钧不请自来,说要一路照顾好贵客,其余大臣都没敢往秦云璋所乘坐的船上凑,颜钧硬是凑了上来。
船行江上,这季节,从鲁西去往京都,恰是顺风。
硕大的船帆张起来,呼呼的江风将船帆鼓的满满的。两岸青山迅速退去,大船犹如江面之上的利箭。
陆锦棠站在船舷处,感受着江风拂面的清凉舒爽,听闻岸边的猿啼鸟叫,当真感受到那首诗里描写的情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她微微闭目,江风甚大,吹得她都有些冷了。
忽的脊背上一暖,柔软的披风,带着淡淡的清香,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来人的脚步轻的陆锦棠都未能发觉,直到肩头这么一暖,她才知道身后的有人。
秦云璋功夫过人,脚步不叫人听见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陆锦棠轻轻一笑,说着“谢谢”笑靥如花的回过头来,接触到的却是一双碧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