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容福了福身,悄声退去。
沈昕不由展颜而笑,现在尉迟容走了,玉玳便只能看见她了吧。
她故意做正了身子,把腰背挺的笔直笔直,力求“淑女气”,玉玳定会大吃一惊吧?惊讶她也能这么沉得住气,这么有模有样!
沈昕端坐了一阵子,又忍不住回头去瞟玉玳,这么一瞟,她却是愣住了。
玉玳不在他的位子上了!
沈昕立时皱眉,左右看了看,整个看戏的位子上,各处都不见玉玳。
沈昕又看了看自己身边尉迟容的空椅子。
尉迟容走了,玉玳也不见了,所以……沈昕猛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对春兴叮嘱了一句,“这戏太闷,我去走在,立时就回来,你在这儿看着,别乱跑。”
春兴听话的应了。
沈昕起身,快步离开。
梨园她来看过两次,如何布置今日的宴席,听戏在哪儿,宴席在哪儿,宴席之后的玩耍时间在哪儿,都有什么娱乐项目……她都亲自看着安排了。
戏台子附近,最隐蔽的地方,就是蔷薇花墙外头那一片杏树林了。
沈昕阔步往杏树林走去。
还未靠近,便是扑面而来的蔷薇花浓郁的香气。
她绕过蔷薇花墙,矮身在杏树林里小心翼翼的走着,她有些后悔今日自己穿了这颜色艳丽的衣裙,一点儿都不便于隐藏,走在树林子里,也太扎眼了。
沈昕正在心底抱怨之时,远远瞟见林子深处的几个人影。
她立时藏身在树后,眯眼看去。
果然——她心里骤然一痛,眼底光也暗沉下去。
远远能瞧见,尉迟容与玉玳相对而立,一旁立着尉迟容的丫鬟。
沈昕不甘心只远远的看着,他们说了什么,她太过好奇。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靠近,耳朵竖起,极力去听。
“小姐约了我来,就是为了给我银子?”玉玳哼笑一声,“怎么,小姐看我是缺银子的人?”
沈昕闻言不由一愣,她狐疑的看向尉迟容。
玉玳虽然不是京都大族,可叔叔婶婶一点儿也没委屈他们这几个孩子,银子那是不缺的,他们吃穿用度都是极好,叔叔婶婶到哪里是异国王公贵族的坐上宾,她就亲眼见过婶婶把暹罗皇室送给她的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给玉琪玉玳当大弹珠玩儿……
沈昕眯眼盯着尉迟容的时候,耳朵也跟着支的更高。
“公子定然不是缺钱的人,但尉迟是个俗人,得公子恩惠,无以为报,唯有以钱财酬谢。公子所赐的药膏,效果奇好,不但可化解淤青,通经活络,还叫尉迟骨痛的旧疾也都舒缓了。”尉迟容福身说道,“这些钱财也许都不够酬谢,却是尉迟能拿出的所有了,望公子笑纳。”
“你……”玉玳却生了气,“我给你你就用,何需以钱酬谢?这岂不是……岂不是见外吗?”
“尉迟与公子,本就是外人。”
“你!”玉玳怒哼一声,“我说不是就不是!你是昕儿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尉迟幸得公主青睐,侥幸得以陪伴公主,这是公主给的恩惠。与公子没有半分关系,不管公子与公主有何交情,那是公子的事儿,尉迟也并不关心。”尉迟容语气淡淡的,没有生硬冰冷,也并不客气讨好。
沈昕远远的都听愣了。
尉迟容竟然这么拒绝玉玳?他可是玉玳呀!那么骄傲,那么自负,那么恍若骄阳的玉玳……他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被拒绝过吧?
不管他走到哪里,喜欢他的小姑娘两只手都数不完,他从不曾对谁这么客气讨好过。尉迟容是沈昕见过的唯一例外,可尉迟容对他却如此的不假辞色……
沈昕这一时,竟有些生气了,她气玉玳的对另一个女孩子的好脾气。更气尉迟容竟如此的绝情。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一句也不想听到了。
她悄悄的往回退,安安静静的,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她怕自己弄出动静来,会让玉玳更尴尬……他必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时被拒绝的狼狈吧?
沈昕咬着下唇,低着头,悄声离开时,余光一瞟,却见杏树林下头有一物。
她皱眉上前,捡起地上那东西,是一个漂亮的红色穗子,穗子上还打了精巧的结扣。
沈昕盯着穗子细看。
穗子很新,只沾了一点点的尘土,能看出是刚刚掉在这里的。
自己刚刚从外头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穗子,那么……很有可能是在她之后,有人到过这里,不甚掉了这穗子在这儿!
沈昕往杏树林深处看了一眼,掉落穗子这地方,刚好能看见尉迟容和玉玳面对面而立!
“不好!”沈昕眼目一凝,提步快走。
她刚绕过蔷薇花墙,便与人撞了满怀。
她走的太快,心里又系着事儿,连路都没瞧。
“哎呦!”沈昕惊呼一声,捂住额头,向后跌去。
她的肩膀却被人扶住,与她撞在一起的人,扶她站稳,“怎么冒冒失失的?”
沈昕一抬头,如见了救星一般,“玉琪哥哥!不好了!怎么办?”
玉琪愣了愣,垂眸看着她,“什么不好了?你别急,慢慢说。”
沈昕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到一旁,“我刚刚在杏树林里瞧见玉玳和尉迟容说话……”
玉琪眸色一暗,盯紧了沈昕的脸。
“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我正出来的时候,却在地上捡了这个!”沈昕摊开手掌,掌心里攥着那只红色的穗子。
玉琪眼睛微眯,“你的意思是,有旁人偷听了他们说话?”
“听没听到我不知道,按那距离,大约是听不到的,但必然瞧见了他们两个站在一处……哥哥你知道的,宫里这地方,规矩大,若是传出了他们私相授受的流言来……”沈昕急得跺了跺脚,“玉玳会不会被逼要娶尉迟容啊?”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