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溪再次流泪,心痛之极地诉说着自己对夜清辉的深情不改。可是夜清辉仍然无动于衷,他眼神带着讥诮看着慕清溪:“是吗?你是为了我才受了那么多苦,守候了一千多年吗?”
“蜃华珠已经在我手中,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所谓的十二个轮回之中,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夜清辉薄薄的唇中吐露出一连串不屑的言辞:“前面十二个轮回中,你都仗着你和我的骸骨同葬沾染上了我的气息,让我对你产生天然的亲近,然后你苦心积虑接近我,和我成为情侣甚至夫妻。”
“这倒也还罢了,虽然你的贪恋令我作呕,毕竟这是你的自由。可是,你就因为那种贪恋,将我的师尊、师妹,还有一些完全无关的朋友,都说成是对我有不轨之心,用各种手段让她们在你掌控的世界里身败名裂,结局狼藉。”
夜清辉的脸色十分难看:“师尊教我做人,教我修炼,对我恩深如海。她对我是纯粹的爱护之情,你如何能一次次将她在你的狂想中羞辱诋毁?师妹是师尊的养女,天真无邪,性情单纯,视我如同亲兄,你为何一次次让她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
慕清溪站在原地,一边流泪一边冷笑:“哈哈,真是好笑,到了现在你还觉得她们对你这么好?还觉得她们对你都是单纯的亲情?”她笑得全身乱颤,满头雪发随之飘动不已。
“男人,有时候真是瞎子。眼瞎心盲。”慕清溪收敛了笑声,冷冷地总结道。
“夜清辉,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你死了之后,被人分尸镇压,死无全尸,永不超生吗?如果不是我费尽心血,甘愿以自己的神魂为引,以蜃华珠为心,苦苦守候千载,你这一缕残魂哪里还有重回人间的一天?”
慕清溪冷笑着,目光中满是怨恨和不甘。
“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是在你心中,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居然都比我重要。你居然护着她!为了她动手杀我!你可有一点点良心?”慕清溪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夜清辉身边的楚离月,“你这个贱人,闯入我的寝陵本就该死,还敢和我抢我的夜哥哥!我迟早要将你碎尸万段!”
楚离月“呵呵”:“你若还想试试噬阴藤的滋味,就过来吧。”
慕清溪全身一颤,似乎又回想起了方才那种痛苦的滋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畏惧:“噬阴藤,居然是噬阴藤!”她的目光阴沉,声音也阴森森的,“贱人,你就祈祷靠着那根破藤条,护着你永远无恙吧!”
她一口一个贱人,激怒了本就对她十分不满的楚离月。楚离月手臂一扬,噬阴藤如同黑色巨蟒电射而出,对着慕清溪劈面就抽了下来。
慕清溪可不是菜鸟慕熙宸所能比。她看见噬阴藤劈面而来,并未惊惶,而是迅速招出了自己的雪神珠,放出一片白光抵住了噬阴藤。
噬阴藤隔着蒙蒙白光上下盘旋,却无法穿过,连动作都急躁了几分。慕清溪心中松了口气,冷笑道:“贱人,有噬阴藤又有何用?”她第一次是因为冲动大意,轻视了对方才会被噬阴藤狠狠吞噬了一块神魂,如今有了提防,难道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楚离月对慕清溪的印象一再下降。这人白生了一张空灵美丽的脸,内心却如此狭隘肮脏。她对这个夜清辉可没做过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开棺站在了一起,就被慕清溪一口一个贱人辱骂不休。
可以想象,夜清辉刚才说到的什么师尊、师妹会被慕清溪嫉恨成什么样子。
慕清溪拿现实中的她们没有办法,就在自己主宰的幻境里羞辱她们。这种性情,哪个男人会喜欢?
楚离月懒得跟她做口舌之争,眉心飞出一朵血红色火焰,迅即铺展开来形成一片火海。火海中央,红莲盛开。
慕清溪的脸色顿时大变,这血红色的火焰一出来,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危险之极的气息。这是大日紫曜真火!上次在幻境中似乎还不如现在这么可怕。
火海红莲向前一扑,就将雪神珠散发的白光全部包裹在内。慕清溪急忙加大玄力输出,可是天火的威力正克制她的雪神珠,她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那一片白光就被火海吞噬了。
慕清溪急忙收回雪神珠,生怕楚离月的天火将她的雪神珠焚毁,那她可就真的完了。
就在她惊慌失措之时,噬阴藤已经飞舞而至,闪出了无数道残影,暴风骤雨一般抽在慕清溪身上。
慕清溪的叫声听得所有人都脊背发寒。神魂受创所产生的痛苦远远超过肉身的伤口,她虽然隐忍执着,可是这一千多年来,慕清溪主要的日子都是在蜃华珠的虚拟幻境中度过的。
在蜃华珠中,慕清溪具有先知大能的实力,做什么都左右逢源,掌控自如。十二次轮回,一次次都能成为夜清辉的情侣,甚至还有几次和夜清辉喜结连理、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这种顺风顺水的生活已经让她娇贵了许多,此刻面对这种神魂被吞噬的痛苦,根本无法承受,只能发出一连串哀嚎之声。
等到噬阴藤心满意足地回到楚离月手中,慕清溪原本如同真人的身影已经变淡了很多,看起来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影子。
慕清溪在地上翻滚嚎叫,痛不欲生。
夜清辉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他走到楚离月身边,将手中的白骨和蜃华珠都递给她。
面对楚离月不解的目光,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不需要,可是他需要。”楚离月讶然地睁大了眼睛,“他需要”,夜清辉知道了什么?
没有理会在地上翻滚哀鸣的慕清溪,夜清辉仰头看着墓室上方高高的穹顶,喃喃说道:“果然。”果然,这世上已经有了一个他。
“告诉我你的名字。”夜清辉将白骨和蜃华珠按在楚离月手中,声音温柔无比。
“楚离月。”无法忽视这个和清辉完全相同的脸,不忍看到他眼中突然出现的哀伤,楚离月终于讲出了自己的名字。
夜清辉露出一个微笑。那个微笑,像是昙花在午夜悄然盛放,凄艳绝美:“楚离月,对不起。”
楚离月觉得他的这些表现十分奇怪,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什么对不起?”怎么没头没脑地向她道歉?
“没什么。”夜清辉转过头,走向仍旧躺在地上呻-吟的慕清溪。
对不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认出你。
对不起,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抱着我哭泣,我没有能安慰你。
对不起,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伤害了你。
夜清辉抬手将地面上的慕清溪抓了起来,声音柔和地说道:“慕清溪,只要你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陪你一起死。”
慕清溪猛地抬起头,已经凌乱成一片的白色长发间露出了一双惊讶的眼睛:“夜哥哥,你在说什么?”
夜清辉勾了勾嘴角,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魅惑:“只要你告诉我,当初所谓春风一度是怎么回事,我的死你又知道什么,我就陪你一起死,一起在这雪神山下同眠,永不离去。”
楚离月和慕清溪一样,都被夜清辉的话惊呆了。他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想的居然不是如何长久地活下去,而是要和慕清溪一起死?
更令楚离月惊讶的则是慕清溪的反应,她听了夜清辉的话,简直是听到了仙音一样,整个人喜形于色,兴奋和幸福不停地往外冒的即视感分外明显:“真的?你愿意陪我永远长眠?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夜清辉将慕清溪放在一边,顺手为她拨顺额前凌乱的长发:“你觉得我是会骗人的人吗?”慕清溪拼命摇头:“不是,不是。”夜清辉也许冷漠,也许狠辣,也许凶残,但是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慕清溪简直不能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痴恋夜清辉一千多年,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一次好脸色。可是这会儿,他居然承诺,要和她一起长眠在这里。明明他已经能够离去,他却选择了留下来陪她一起死。
而且,刚才他还给她理了理头发!这种温柔小意的关怀,简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幸福!这一切都让慕清溪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喜极而泣,泪水潸然而下。慕清溪向前走了一步,痴痴地看着夜清辉的俊脸,轻飘飘地说道:“夜哥哥,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
夜清辉没有一丝不耐烦,继续柔声问道:“你说,我们春风一度,你珠胎暗结,我拒绝负责,你独自生下儿子。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楚离月不由竖起了耳朵,这也是她十分关心的问题。清辉到底有没有和慕清溪这个偏执狂有过露水情缘?一想到寒漠国慕家居然可能是清辉的后人,她都有一种想跪的冲动。
慕清溪的脸颊上爬上了两朵红云:“那也不能全怪你,也怪我自己不尊重……可是,我真的太爱你了,能有机会与你……如何能够把持得住?”
楚离月抽了抽嘴角,佩服地看到夜清辉面色淡定,毫无波动。
“那一日,我……”
慕清溪说,她其实总是会找时间去偷看清辉。这也是很多暗中恋慕清辉的女子会做的事情,胆大的有自信的会制造偶遇,胆怯的有点自卑的就偷偷地在他必经的路上等候,在路边像个路人一样,只求多看他一眼。
那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天玄宗外门弟子,只能在每个月初一夜影帝君为全天玄宗成珠以上修者讲课时,坐在讲台下痴痴地看着那张让她沉迷的俊脸。
那天听完清辉的课之后,慕清溪照例远远跟在清辉身后,走在天玄宗的大道上。
作为一个外门弟子,她能做到的极致就是看着清辉走进他所居住的定海峰前那两根巍峨华表之后,然后转身回去,等待下一个月的初一。
但是那天不同,清辉进入华表后缭绕的云雾之后,慕清溪呆呆望了一会儿,刚准备掉头回去,就有人从华表后走了出来,说是帝君有事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