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说这话时,神色沉静淡然,似乎并不担心慕璟辰会告诉谢堰,他这个棋子暗中养了自己的势力。
慕璟辰轻嗤一笑,没有说话。
谢珩也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微暖,像三月里的初阳,“你放心,我对若夕没有恶意。”
他转过身,从身后的书架文物架上,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盒子打开,露出两根看上去普通无奇的银针。
“当初那批刺客,的确是我派出去的。不过,不是因为我和齐氏母女有什么合作,而是因为,我想要报恩。”
“报恩?”
“对,你也知道,我的生母,并非贵族女子,她幼时在岳阳时,曾被安家的大小姐救过一命,后来流落京城,又靠安家的施粥,捡回了一条命。”
谢珩看着盒子里的银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母亲遗憾未能报恩之事,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替她完成。”
所以他给了云晴雪这个盒子,告诉她,他可以为她做力所能及的三件事。
慕璟辰听着这番解释,唇角饶有兴味的微挑,眯了眯眼睛,“所以,你帮云晴雪只是因为误以为她是安晴芳的女儿。“
“不然呢。“谢珩抬眸看他,自始至终,目光都很温和,“那时候的我,根本不认识若夕,无冤无仇的,我什么要派人去杀她。”
“盗贼与人无冤无仇,又为何要杀人?“慕璟辰眉目带笑,却始终有一丝幽深清冷之意,“安家之富,富可敌国,想来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不会动心。”
哪怕是世家大族,哪怕是高门侯府,面上对身为商户的安家,心里怕是都忍不住想要将其吞腹。
“谁若是得到了安家,都会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慕璟辰微微抬手,理了理手边的暗紫色袖口,“谢小丞相你,也不会例外。”
“的确,我也不例外,但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谢珩将面前的盒子关上,重新回身,推动轮椅,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是啊,有什么意义?
一个根本没几年活头的人,根本没必要兢兢业业的去谋夺财富。
所以,他真的只是因为报恩,而失误了?
可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慕璟辰凝星般的眸子,盯着谢珩,深邃又幽远,似想要透过那张俊美却苍白的玉容,看清他心里埋藏的东西。
但显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而这,也是慕璟辰一直警惕谢珩此人的真正原因。
他在谢珩这里,什么都看不见,哪怕是脱离红尘,心如明镜台的白月轩,尚且对着世间,有医术方面的执着。
但谢珩此人,却仿佛只是一道晨曦的微光,除了让人感觉舒服和暖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没有玉望,没有渴求。
无论是常人对俗世的需求,还是出于生命本能对生的执着,他统统没有,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一个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人。
可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罗网……
“既然谢丞相解释清楚了,本世子也就不打扰了。”慕璟辰估摸着小女人应该要睡醒了,话不多说,直接起身,推门离去。
谢珩目送他离开,淡然一笑,便将视线重新放回面前的公文,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潇湘阁的云若夕午睡醒来,却没见慕璟辰,正准备去寻,紫衣玄袍的身影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支桃花。
“这是?”
“园子里折的。”慕璟辰将手里的桃花花枝递过去,“拿回去插在梳妆台?”
“好。”云若夕拿过桃花花枝,灿然一笑。
人面桃花相映红,慕璟辰温柔的盯着她,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我们走吧。”
“嗯。”
两人离开谢府。
谢堰是亲自送出门口的,这一幕被不少好事者看到,传了出去。
一时间,谢家家主对这个民间遗珠女儿的疼爱,在京城家喻户晓,连带着云若夕旗下的酒楼,都蒸蒸日上。
更不用说,用了云若夕和慕璟辰名字谐音的晨曦小筑,已经成了京城情侣幽会,媒婆相亲的最佳地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虽然带着讽刺,但如果只取表面意思,用在云若夕身上,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刘娟和陈庄汉在南市租铺子,本来是租不到什么好铺子的,结果一说他们和云若夕的关系,就来了好几个房东,给他们租铺子。
为了让他们租下铺子,甚至还愿意分期打折!刘娟和陈庄汉高兴不已,他们就知道,来京城这一趟,是值得的!
刘娟家在淇县是做布料生意的,生意规模不大,但也有好几间铺子,在淇县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刘娟做生意也还是有两把刷子,深得父母的看重,但可惜,她是女子,哪怕让丈夫入赘,儿子陈耀祖改成了刘耀祖,父母还是想把财产留给弟弟。
就在刘娟和陈庄汉暗中转移家中财产时,突然传来了孙婆婆义女是云家女儿的事,随后不久,那寡妇有和王府的世子有了关系。
总之,云若夕变来变去,成了天之骄女,而孙婆婆也随之水涨船高,几次受邀去王府小住。
夫妇两一合计,便来了京城。
这京城贵人多,随便抓两个,女儿的亲事就有了着落,儿子更是可以在京城读书,结交京城的达官贵人,将来荣华富贵,完全不在话下。
这不,果不其然的,他们只是去看了两下孙老太婆,送了点不值钱的蔬菜瓜果,就成功的用六折的价格租下了南市的旺铺,还是分期付款!
刘娟心里乐开了花,继续挂着谢家大小姐民间义兄嫂子的名义,去找江南的绸缎商谈进货价钱……
云若夕得知后,抬手扶额,她就知道这两口子,会打着她的名义到处要好处,最后间接欠人情的还是她。
“小七,直接去告诉他们,想在京城做生意,可以,想处亲戚,也可以,但要是贪得无厌太过分,就还是回淇县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