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夫人先头的得宠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好不容易被打入冷宫……万一生个皇子出来,为着这唯一皇子的名分,那定然是会被从冷宫放出来的。
而落霞夫人重新得宠,这件事,放在整个皇宫乃至西梁,除了真忧心王上子嗣的人,怕没一个人愿意看到。
再者说,这落霞夫人的肚子,又不是只有王上一个人可以做主,长乐殿太后那边,也是可以做主的嘛。
想到这里,管事公公便安心的让玄麟卫继续等了。
而等着的玄麟卫们,也不怎么着急,他们都清楚自家王上的规矩——在王上沐浴的时候,就算是天塌了国破了也不要来烦他。
所以,管事公公的一拦,他们也正好有了不冒险的理由。
当然,后来的后来,他们都用惨痛的代价明白,对于他们高高在上的王上来说,这世间还有比天塌了国破了更要紧的事。
而对他们王上而言,这世间也有一些比沐浴更重要的人。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所以彼此都现在温泉苑的入口,安静如斯,只有一个小小的未成年小太监,在温泉苑的后林摸黑前行。
提醒管事公公别拦人的小太监,见管事公公沉默不理,当即不再多说,但他总觉得这样不好,于是找了个闹肚子的借口,离开了岗位。
而那个建议管事公公拦人的小太监,则在心里得意,进宫多年,他总算帮夏侯家做了一件事了。
总所周知,王上和太后不合,很多时候王上下的命令,都是争对太后。
就比如这次的冷宫监守令,王上说了,除了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而这任何人,自然包括了太后。
这也就是说,今夜能救落霞夫人母子的人,其实只有王上,王上多耽搁一下,落霞夫人母子就凶险一分。
小太监知道,这样做,其实充满风险,万一王上火气消失又想起落霞夫人的好,他们日后一定会被追究。
但就算后果是死,能拖死落霞夫人母子,那他也是有功的,夏侯大人必然会善待他的家人。
在西梁,许多贵族为了得知宫中贵人的喜好及风向,都会贿赂宫人,但贿赂宫人,不仅容易被发现,成本也很高。
于是发展到最后,大家都选择自己培养下人,再把这些人送进宫中,虽然这么做,有被当成逆贼的嫌疑,但值得冒险。
且对于皇室来说,只要对方不插手道核心宫人,及统领侍卫这些人身上,那么诸如这等在温泉苑行打杂事情的小宫人,也就无所谓了。
这个劝说管事公公拦人的小太监,是冬露夫人夏侯氏所在的家族夏侯府所送进宫中的人。
他心里以为,管事公公坚定拦人,是听了他的意见,殊不知,管事公公,其实是淑阑夫人兆佳氏的人。
总之,今夜想要云若夕命的人太多太多,他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在这关键时刻给予致命的一击,就足以让云若夕万劫不复。
然而上天总归会厚待有善心之人,一直怀着云若夕银钗的小偷儿,终于在越过第十五道防守侍卫后,潜进了温泉汤池。
只是他的偷儿本领,在一般侍卫面前,尚且可以顺遂,遇到听觉夜视力都极好的玄麟卫精英,却是败下阵来。
小偷儿被抓住了,但被抓住的时候,却惊动了听觉视觉更好的拓跋焱。
“什么事?”
“回王上,抓到一个小太监。”玄麟卫对他们的王从不说谎,哪怕他们会因为失职被责罚,“潜入进来,说是要找您。”
“哦?”找他?这可是奇了?不怕死的闯入温泉苑也就不说了,顶多是被扔进蛇窟,如今嚷着说要见他……
拓跋焱淡漠的抬了抬手,玄麟卫便明白了王上的意思,准备回去直接处理了那个小太监,王上岂是说想见就能见的。
只是在玄麟卫转身的时候,拓跋焱却是心有所感的问了句,“他找孤做什么?”
玄麟卫回道:“他说落霞夫人突然生产……”
玄麟卫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出水的声音,然后很快,画着淡雅山水画的梨花木屏风后,就走出一道雪白身影。
长发如墨,雪衣微湿,拓跋焱看到外间的玄麟卫后,只说了一句,“为何不报!?”
被问的玄麟卫怔了怔,虽然对王上的盛世美颜,已经有了一定熟悉,但沐浴之后的王上,还是看一次呆一次。
拓跋焱紫眸冷凝,抬手一挥,愣怔的玄麟卫便膝盖一痛跪了下去。
疼痛让玄麟卫回过神来,他当即意识到,王上问的“为何不报”,指的是落霞夫人突然生产,却没有玄麟卫前来通知的事。
“属下……”也不清楚。
被问的玄麟卫还没说完,那道绝代的身影就已经消失,等到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是已经披上了红袍,站在了小偷儿的面前。
而所有在温泉苑巡逻的侍卫和玄麟卫都跪在地上。
“她为什么会突然生产?”拓跋焱看向被侍卫压着的小偷儿,目光凌厉。
他记得下午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小偷儿愣了一下,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王上,但每次见到王上,都忍不住出神,小偷儿想,这世间除了夫人,怕是没有比王上更像神仙的人了。
“我,我不知道,但夫人很危险!”小偷儿愣归愣却也是第一时间想起了云若夕所面临的险境,“王上,您快去救救夫人吧!”
拓跋焱薄唇紧抿,直接凌空踏步,飞出了温泉苑。
小偷儿进入皇宫,他虽没有亲自点头,但也是默许了的,因为他也有些好奇,这个孩子为什么要跟着云若夕。
是为了报恩?
还是别有目的?
他派人跟着小偷儿,却发现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被阉割的时候,虽然双眼都是恐惧,但直到最后都没有反抗。
眼里还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家大业大的家族,或许会买一些奴隶,来培养这样不要命不要根的暗探,但这个孩子他查过,确有其人,并不是奴隶。
而在他进入宫里后,他也没余多余的举措,既不想着往上爬,也不想掌握各种信息,只是和之前一样,想到云若夕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