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见荣阳郡主终于把话题绕到了正道上,也没装什么惊讶:“可与那日我给姐姐诊的脉有关?”
在苏颜清澈坦诚的目光下,荣阳郡主只觉得自己前些日子那般仔细调查苏颜实在是太过谨慎,不由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妹妹好医术,那日与妹妹初见不知底细,这才否认了去,还望颜妹妹莫要见怪。”
“也是我年纪小思虑不周,还要谢姐姐那日没恼我言行无状呢。”一边说,苏颜一边反手握住了荣阳郡主的手腕,摸着紊乱的脉象,苏颜心里对这病症已经有了把握。
荣阳郡主看着苏颜好看的眉毛紧蹙着,心紧紧揪到了一块儿,就连说话都有些期期艾艾:“颜妹妹,那我这病,可还有救?”
苏颜收回了手,话没说得太满:“年纪小的时候求医倒是好治,可现在……我也只有七成把握。”
荣阳郡主嗓子突然就被哽住了,眉间浮现出一缕失落,只有七成把握吗?
从前荣阳郡主倒没觉得这病有什么,只觉得大不了自己就留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好了。可自从那日听苏颜说完之后,她对治好这病的愿望就一日比一日的强烈。
她是个姑娘家,也想嫁人。
不过有七成把握总比没有好,不是吗?
这样想着,荣阳郡主心里总算好受多了:“那我这病要怎么治?”
荣阳郡主这样的表情,苏颜两年间已经见惯不怪了,是以面色不变,继续忽悠道:“姐姐这是气滞血瘀,我先开个方子,姐姐须按照这个方子连服七日。”
荣阳郡主立刻就应了,亲自去拿了笔墨纸砚铺在了桌子上。苏颜接过笔蘸了墨,坐在凳子上静静思索起来。
从荣阳郡主的方向看过去,苏颜侧脸的弧度极为好看,长长的睫毛随着写字时的动作微微颤抖,略弯的桃花眼尾上散着一抹自然的红晕,那认真的模样竟是比平时看上去更美了几分。
美人者,赏心悦目。
荣阳郡主生平第一次,因为看一个女人看痴了。
苏颜整整写了满满一页才收了笔,将墨迹吹干后交到了荣阳郡主手里,嘱咐道:“七剂水煎服,日一剂。”
荣阳郡主立刻回了神,接过了药方,没让苏颜发现她的失态:“好,我记下了。”
得了方子,荣阳郡主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恨不得立刻就把这方子换成药汤吃了。
“七日后姐姐再给我下帖子邀我过来,届时需要行针,这几日里姐姐可要准备好了,到时候可别怕疼。”苏颜的声音透着几许调皮促狭。
荣阳郡主不由得笑了,又留苏颜用了午饭,才亲自将苏颜送出了院子,又让丫鬟送苏颜出府。
苏颜正推辞着,忽见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男子从院外走了进来。
荣阳郡主立刻招呼那人道:“正好,苏姑娘正要出府,你闲着也是闲着,便由你来送吧。”
“好,苏姑娘请。”
那清冷的声音一入耳,让苏颜身子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向他的脸看去。
许是因为伤还没好的缘故,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剑眉入鬓,凤眼深邃,纵然身体单薄了些,依旧掩不住他的卓尔不群。
和她想象中的模样很是……不一样,她原以为那样的声音会属于一个翩翩少年。
楚晏正好也向苏颜看了过来,二人目光一对,吓的苏颜立刻就把头埋进了怀里,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什么坏事被人逮着了一般慌张。
一路上,楚晏一言不发的给苏颜引路,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单薄的身躯总能替苏颜遮了刺眼的阳光。
苏颜一路上一直想着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看着荣阳郡主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是这府中的侍卫下人,可若是这府中的公子,又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的送她一个伯府庶女?
走着走着,楚晏忽地停下了脚步,苏颜一直低着头想事,差一点就撞到了楚晏的背上,苏颜惊呼一声立刻退后了两步。
“还要多谢苏姑娘那日救命之恩。”楚晏的声音轻的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
原来他还记得那日的事情。
苏颜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子莫名的雀跃,不知名的情愫逐渐萦绕在苏颜心间。
只是苏颜却什么都没表露,面上依旧是浅淡的微笑,屈身回了一礼:“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楚晏一本正经道:“救命之恩,本当……”
余下的半句苏颜没听清。
因为钟凝不干了,悄声在苏颜耳边告状,说楚晏看上去不像好人,绝对图谋不轨。
钟凝这么一打岔,苏颜也不好意思再让楚晏送,便寻了个由头自己出了严亲王府。
楚晏本来打算就此从后门悄悄离开,却不料被荣阳郡主半路拦住了:“晏表哥,你得怎么谢我?”
严亲王妃和前任静王妃是亲姐妹,荣阳郡主和楚晏是姨表兄妹,两个人差三岁,从小玩在一处,兄妹感情甚笃。
这次楚晏得知荣阳郡主会请苏颜诊治,也是因为他的人注意到了严王府的人在暗中探查苏颜的身份背景,楚晏这才找上了门。
楚晏心情大好,出手极为大方:“我新得了一壶东珠,明个儿差人给你送来。”
“我可不稀罕你的东珠,我可是听说你再过两个月就要娶媳妇了,你还是留着那东珠哄我那位新嫂子吧。”荣阳郡主丹凤眼一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话中有话。
楚晏之前只和荣阳郡主说要个机会谢苏颜救命之恩,可没说他对人家姑娘有旁的心思。若早知楚晏是这种心思,荣阳郡主是万不会帮楚晏做这种事情的。
楚晏又怎么会听不出荣阳郡主是在提醒他要和苏颜保持距离,当即凤眼一敛,斜睨荣阳郡主:“谁说我要娶她?”
“京里的人都知道静王妃为你说了苏家大姑娘。”荣阳轻抬下颚,警告道:“人家苏颜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你未来妻妹,你可不许胡来!”
楚晏却突然眯了凤眼:“我根本就没打算娶那个劳什子的苏家大姑娘,借着守孝,我还能延缓几年婚期,几年时间,够我改变许多。”
荣阳郡主一脸疑惑:“守孝?给谁守孝?咱们家的人都还康健。”
“肖氏之母。”楚晏看似随意地捏了捏拇指上戴的指环:“她给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毒,我也总该回报一二才是。”
楚晏表面上云淡风轻,可指间的指环已经被捏的变形,连带着指间的皮肤都变得青紫。
荣阳郡主看着心疼,不由得替楚晏抱怨道:“若不是你为他办事,又怎么会一直蛰伏,隐忍那肖氏这么多年?”
楚晏却只微微摇头,遥望着禁宫的方向,神情淡然,目光坚毅:“路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再说,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