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时分的时候,顾春竹一人在屋里倒也无聊,孩子们都住在不同的院落,无人来吵嚷她,她也就专注的俯身在桌上用炭笔画着花样子。油灯被刘妈妈挑得亮堂堂的,映得顾春竹的脸上也是红彤彤的。
“扣扣——”门口就传来了轻声的敲门,像是门外那人不敢用力一般。
“谁啊?”刘妈妈喊了一声,就出去开门了,顾春竹见刘妈妈出去瞧了,愈发的像是老僧入定一样的专注着描自己的花样子。
顾春竹这屋是分里间和外间的,一般苏望勤在家的时候,外间不需要守着人,如今苏望勤不在家顾春竹倒是显得有些冷清,外间就是刘妈妈睡着值夜的偶尔是别的丫鬟轮班。
刘妈妈到了外间开门,顾春竹听着外面响起温柔的嗓音倒是不知道是哪个人来了,这声音她有几分印象但是记得也不真切。
这时,刘妈妈折了回来,“夫人,是王管家院子里的武姑娘来了。”
武芬娘,她来做什么?顾春竹把手上的炭笔放下抬眸看着已经跟着刘妈妈进来的武芬娘,没有顾春竹开口,她就老实的站在缀着珠帘的内间门外。
“武姑娘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不用太过拘束。”顾春竹起身也略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刚才太认真的画了几幅花样子,胳膊腿都酸了。
“夫人,我来是有事儿的。”武芬娘看着极为胆小,肩膀也缩着,手上拿着东西。
顾春竹瞧她手上拿着的像是一个荷包,就多看了两眼,难不成武芬娘是有什么事情要恳求自己所以绣了这荷包送过来,她没有开口问,反而道:“怎么王管家没有陪你来。”
“坤哥哥不同意……所以我,我是偷跑出来的……”武芬娘说着就咬紧了嘴皮子,内心还是有些挣扎的样子,但是她抬起一双美目,眼底还是有些坚定的。
顾春竹心底更好奇了,有什么是王坤不同意的。
“那你说说吧。”顾春竹踱步了一会儿浑身都舒坦了一些又在圆凳上坐下了,免得她一直站着将武芬娘给吓着了。
武芬娘似乎还要在心里边再酝酿一阵,刘妈妈也耐不住性子催促了一番,“武姑娘有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们夫人最是和善的人了,若是那王管家欺负了你,也是说得的。”
“没有……没有,坤哥哥不会欺负我的。”武芬娘急忙摆着细嫩的手,生怕顾春竹她们误会也就赶紧道出了来意,“我,我听坤哥哥说夫人要办个绣坊,我想在绣坊里谋个差事……这,这是我做的荷包,还请夫人瞧瞧。”
武芬娘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才把手里的荷包递过来,因着她捏的用力,荷包也略微被她捏的有几分发皱。
顾春竹把荷包从武芬娘的手上拿了过来,放在手心里细细的瞧着,上面绣了两朵并蒂莲花,随后倒是眼睛一亮,这莲花的花瓣层层叠叠还隐约泛着光芒。
顾春竹稀罕的放在掌心里把玩着,“你这针法倒是不同寻常,你这线倒是粉中带金,难道是用了金线?”
“回夫人的话,我这是苏绣,我娘原是那边被买进来的,所以我会这针法。这也不是金线,妾身用不起金线,这是黄色的线夹杂在粉色的线里面,绣起来便是如此的。”武芬娘说起自己的绣品倒是胆子大了一点,一张嫣红的嘴儿说着,但是还是不敢抬头看顾春竹。
“找点事情做是好事啊,王管家为何要阻你啊?”顾春竹倒是奇怪了,武芬娘在刺绣上也算是个人才了,瞧起来比罗新兰的绣技还要更胜一筹呢。
“坤哥哥……他说只要我在院子里好好呆着就好,不需要做活。”武芬娘乖乖的就把话说了,倒是没有瞒着顾春竹。
“乖乖呆着,那是养人还是养鸟啊,王坤还真是迂腐,刘妈妈你去把他叫来我训他一顿。”顾春竹虽然知道王坤能干,但是以前一口一个规矩挂嘴边的王坤,想必也是有了闵朝不少男人的通病,大男子主义不想让自己院里的人出去赚钱。
“夫……”武芬娘见顾春竹的架势以为她要动怒了,怕连累了王坤,一张小脸煞白的想要制止。
“你安心,我只是想帮你把王管家说通,到时候你来了绣坊做事情,他也好安心啊。”顾春竹安抚了武芬娘一番,让她知道自己可不是要针对王坤,如此武芬娘的面色才平静了下去。
等到王坤来的时候,顾春竹和武芬娘在谈笑,还把她用炭笔做的花样子拿出来给武芬娘瞧了,武芬娘在配色上倒是有天赋,拿了顾春竹的颜料在纸上涂涂抹抹,这花样子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看在眼里也是格外的柔和。
以往帮忙画花样子或者配色的都是小成,眼下小成身份不一般,恰好有了武芬娘自荐,倒是自己瞌睡就送枕头了,顾春竹心里欢畅的很二人之间倒是少了几分陌生感。
“夫人,是芬娘不懂规矩,我这就带她回去。”王坤进来的时候脑门子都出了汗,顾春竹这个乡下女人已经是不容他小觑的,武芬娘竟然还敢往她跟前贴。
“王坤,武姑娘想要进我的绣坊,你干嘛阻着,难不成你跟养那金丝雀儿一样,那武姑娘跟你在一起和在那地儿有何区别。”那地儿指的就是教坊司,顾春竹看着王坤,也说了重话,一个好男人应该支持着女人做她想做的事才对。
“夫人,我怕她不会,她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万一影响了夫人的生意。”王坤说的也是实话,生怕武芬娘惹恼了顾春竹。
顾春竹将武芬娘绣的荷包递给他瞧,“你看武姑娘绣的这个如何?”
王坤捏在手里,苦着脸挤出二字,“好看。”
“就仅仅是好看吗?王管家你这回答也太不诚恳了吧。”顾春竹诧异的看着王坤,武芬娘也捏紧了自己的裙摆,眼底有些失落,原先顾春竹这么夸赞她,但是到了王坤这里就仅仅“好看”二字,确实是太过敷衍了。
“可,可奴才真的看不出来啊,这荷包不都是那样的嘛?”王坤苦了一张脸,绣花都是女人的事,让他一个大男人说个子丑寅卯来不是为难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