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时,那女人尚未进入安家,事情也未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她看向墨竹眉头微簇道:“你可知道,那对母女被安置在哪儿了?”
被这双琉璃珠般清冷的黑眸看着,不知怎的,墨竹下意识便道:“长亭阁……”
“小姐你问这个作甚?好小姐,快快忘了今日的话,这不是你能听得的。”如此说着,扯着安如霜的衣袖,一副追悔不及的模样。
安如霜玩着透粉的指甲翘了翘唇角,敷衍道:“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上一世只晓得到了都城没多久,那对母女便被接入府中,却不知,来到府中之前,她们竟是长居在长亭阁之中。
长亭阁,虽算不得寸土寸金,也算是都城中第一雅致之处了,每日的花销自然是少不了。
她喃喃冷笑道:“呵,父亲倒真是大方。”
墨竹微微一怔,再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家小姐已然掀开帘走进去。
一张笑脸纯真,早已不见方才的微寒之意。
“墨竹说爹爹和娘亲有要事商议,爹娘有什么要事啊?!为什么霜儿不能听?莫不是哥哥要回来了?”
墨竹抿唇一笑,小姐这句话当真是问的妙。
在这安家之中,除了尚在漠河收整行装的老太太,大公子可是老爷心中最忌惮的人了。
老爷为文职,但公子却是自小尚武,天赋异禀,十四岁便入了军营。此后一年一归,上次见到公子,正是公子成为八大校尉之一的越骑校尉,今年便要回京任职。
说起老爷如今的风光,自是与公子也脱不开干系的,不过公子性子刚直,老爷便是要纳妾,也须得考虑周全。
安氏转头往门口看去,见一个身影袅袅婷婷行来,一袭素白色长裙,冰肌玉肤,眉梢眼角藏着秀气,樱唇榴齿间含着些许娇羞。
安氏微微一笑,宠溺道:“都教你多少次了,这样大的姑娘家了,还是什么规矩都不懂。”她声音微哑,不知是不是方才哭过了。
安如霜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样的感觉。此刻,娘亲赴死前的微笑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心中一紧,匆匆跑过去,直接扑进了安氏的怀里,
“娘!”
安氏本心思沉郁,见了女儿,终归是好了些,将女儿揽在怀中,却觉的胸前一片湿热,心中赫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她知道了?
只见怀中的小人儿撑着一双泪眼,委屈巴巴道:“娘,霜儿昨晚做了噩梦……”
安一沛正满腹烦闷,听到这话哭笑不得,方才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霜儿都是个快要及笄的大姑娘了,怎的做了噩梦,还要一早跑来爹娘这里哭鼻子!”
被如此说,安如霜不由垂了垂脑袋,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向爹爹。
“爹爹,霜儿也有个办法不做噩梦。”
安一沛不由哈哈笑起来:“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只要爹爹让霜儿练武,学医!霜儿就不会做噩梦!”
她一双明眸好似星子,直直看着安一沛。
安一沛顿时愕然:“为何?”
“等到跟哥哥一样强,霜儿就什么都不怕了!”
安如霜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笑着,宛若一朵灼灼红梅。
安一沛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并不当真,只敷衍:“你如今还小,待以后再说,先用餐罢。”
安如霜她察言观色,乖乖应下。知晓此事并不能一蹴而就。
用餐时,三人一同入座,她挨着娘亲,大有一副狗皮膏药的架势,咽了许久的稻草,如今看着一桌子精雕细琢的菜色,舍不得移开目光。
安氏见她爱吃,三番五次地为她夹,反将自个儿夫君冷落在一旁……正用着,外头隐约传来墨竹的说话声,兴许是做过一遭马,耳朵灵的很。
“墨竹,谁在外头?”
她张口唤了一声,就见墨竹面露喜色,自外头进来。
“回老爷夫人,姑娘,是门房,二皇子递了帖子来,说是今日巳时要来拜访呢!”
听见此人,几人不由都沉默了。
墨竹大概以为与皇子亲近些是好事儿,但在安如霜看来,爹爹如今对这个二皇子应是避之不及。他如今刚被提拔,入了都城便与皇子私交甚密,这是万万不可的。
不过,既然已经进了这个大染缸,想要独善其身又谈何容易?
“昨日二皇子不是来过了,难道是和爹爹有约?”
安一沛也想不明白,眸中带着重重思虑,缓缓道:“他昨日向我请教些问题,倒也谈不上什么,他却道言谈甚欢,要改日来访……”
两人对视一眼,眉间微蹙,心中俱是对这个二皇子有些头痛。
诸位皇子未曾及冠,这明里暗里的党派之争,众臣心知肚明。
太子如今病怏怏,靠着珍稀汤药吊命,二皇子首当其冲,三皇子与四皇子乃是双生子,却对政事并无兴趣,整日骑马打猎,五皇子如今年纪尚幼,不足一提。
见爹爹一双长眉皱的死紧,她不由微微勾唇,心中极不厚道地笑了几声。
“爹爹怎的了?二皇子来拜访,咱们见还是不见?”
她一字一字,说的极清楚,一双清澈眼眸看着安一沛。
她自然知道爹爹此时的忧虑,但爹爹平生有一大缺点,优柔寡断,必要时得下一剂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