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蔫头耷脑地跟在他身后,他今日沉默的很,也没什么笑意,跟平时的少将军比起来,多了几分戾气。
也不知道那场战,他伤了没……
她跟在后头认认真真瞅了几眼,看不出什么异常。
转眼就到了营地,杜勇正在外头刷马,见少将军牵着白马行来,匆匆迎上去道:“将军还真真又找了一匹白马?依我看,张俊那话做不得准儿,若是马都能还魂,那一战死这么多马,可不都是找个壳子就能活了?”
他们昨个儿收兵回来,少将军挂了一身伤,敌军落荒而逃,被撵到了几十里外。
本是合该庆祝一番,少将军却是水米不进,守着一副僵硬的马躯,在寒气翻涌的大漠中,待了一整晚。
张俊看不过便道——这白马有灵,来生定能投个好胎,也说不定这白霜仍念着将军,会再来做将军的坐骑。
若安如霜听闻这话,定然是要给他一蹄子的,好似谁乐意做马,日日带着人东跑西颠似的……
但这话却被孟厉听到了耳中,一个个字仿佛锥子般扎在心里,他又想起白霜临死前看着他,他无法忘记那个眼神,好似有千言万语,却来不及说。
杜勇没想到这个一向理智的少将军,也能糊涂到这种地步。
“以后,她就是白霜。”
孟厉将缰绳拴在了以往白霜的马桩上,而后大步进了大帐。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杜勇憋屈的不行,瞅了瞅白马,见身量尚小,根本不是上战场的料子,心里更是犯堵,想找少将军理论一番。
但瞅瞅营地一里外挂着的杜孝,脑壳和身子分了家,如今正在柱子上当旗子晾着。
再想想砍瓜切菜般杀敌的少将军,五日前的那场战,他如今想起来仍旧后背发凉,就看着大帐犯了怂,没胆子进去了。
这地方安如霜倒是熟悉,她寻了个舒服的沙窝趴着,大致是这身子年纪尚幼,嗜睡的很,不一会儿,她便睡得熟了。
孟厉从大帐中出来,见白马歪在沙窝里,四腿伸直躺着,睡意正酣的模样,令他不由微微晒然。
……
“姑娘,姑娘!天都大亮啦,该用朝饭啦!”
饭?什么饭?
脑袋里头迅速把这个字和一堆干涩的枯草划上等号,迷迷糊糊中她苦着一张脸,闭着眼睛摇头,“不,不吃,我不吃草……”
红玉噗嗤一声笑出来,身后一堆抱着衣服,拿着脸盆儿的丫头也忍不住乐了。
“哎哟我的好姑娘,快醒醒,是哪个敢让姑娘吃草啊,咱们告诉柳嬷嬷,绝不能饶了他!”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瞅见红玉,脑袋迅速转了一圈,懵头便问:“朱瀚什么时候来?”
棍儿呢?得备好棍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先揍死朱瀚绝了这个心腹大患!
红玉被她问傻了,不知道朱瀚到底是哪棵菜,张着嘴傻呵呵地问:“朱瀚是咱们府的丫鬟?小姐今儿个要她服侍?”
想了想朱瀚顶着两个双丫髻的模样,安如霜噗嗤一声笑了,一颗脑袋可算彻底清醒了。
她笑着摇摇头:“我记岔了,柳嬷嬷呢?今儿怎么就你自己来了?”
红玉脸上露出些许忐忑,左右瞧了瞧,往床边挨了挨,凑到安如霜耳边轻言细语:“老爷夫人把柳嬷嬷叫去了,好像,过几日老夫人就要到了。”
祖母?怎么会?
昨日,安如霜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今日听红玉一说,她才想起来,确实还有一位祖母未曾现身。
说起也不怪她半点儿想不起这个祖母,上一世,这位祖母可是在当今皇帝驾崩之后,才来了此处。
她脑中一片混乱,只觉理不清的头绪越来越多,简直像一团乱麻,让人窒息。
红玉看着姑娘也叹了口气,心道好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老夫人来了怕又不得太平了……
算了,先不想这么些了,收拾妥当之后,红玉便陪着安如霜去和夫人一同吃朝饭。
刚出来门,安如霜就被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给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幸好红玉在后头,不然定要跌在地上!
“你这丫头,怎么走路的!”
红玉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本就身子弱,可别让这不长眼睛的给撞出个好歹来!
这小丫头是个生面孔,前几日刚进了府,可大姑娘还是认得的,当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叩头求饶:“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上有老母……”
“闭嘴!”
安如霜受不了这聒噪,生怕她再嚎起来,只揉着额角问:“你是哪里做事的丫头?冒冒失失的要去哪儿?”
小丫头抽抽噎噎道:“奴婢银子,是,是大厨房的,刚才听着送菜来的大伯说……”
她红着眼睛左看看又看看,说一句话好似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