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纤纤叹息一声,心中知晓这丫头看着虽是个灵秀可人的,但脾气向来不似长相一般,犟得很,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桌上两份帖子递过去。
“这一份是明溪公主的帖子,邀咱们前去赏花,都城之中的各位贵女都收到了。”
安如霜接过那帖子仔细瞧了瞧,是一份极为秀雅的竹青笺,其上是滴水凤凰的暗纹,看上去华贵,却又不失雅致,时间定在了四月十二,正是后日。
再瞧瞧另外一张帖子,竟是大同小异。大同乃是这赏花宴时间竟是同一日,小异便是上头的暗纹换做了凤穿牡丹的花样,颜色亦是张扬的正红色。
“其实,本是安阳县主的帖子到的要早些,我与明月也商议了两日,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便想三人一同想想,你主意颇多,说不得能有个办法。”
纤纤看着两份帖子,不由一脸愁容。
陆明月也皱着眉道:“这二人若要斗,便关门放狗,自得其乐好了,何必要将我们牵连进去呢?”
她是着实想不通,两人斗法,竟要将整个都城的女子都牵连其中。
安如霜拿起正红色的请柬,迟迟未曾放下,心中喃喃念了一声——安阳,这二字便好似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息一般,瞬息便淹没在血液流淌的声音之中。
安阳去和亲那日的情景她记得很清楚,她抓着安如霜的手,没有哭,却凄凉无比。
皇嫂,这世上,也就你是真心待我了。父亲不认我,母亲不认我,我对他们的作用,不过是巩固朝纲,我怎么闹,他们都会容忍,但也只是容忍了,再没有什么人,待我是真心的……
后来,安阳穿着嫁衣在城楼中跳了下去。
那时安如霜才知道,安阳原是皇帝之女,但她母亲,却是王妃,皇家密辛,自是不能透出半点,安阳的存在就代表着皇室的耻辱。
安阳所说的真心,只不过是在一场阴谋中,她站出来曾替安阳说过一句话。
大概真心不易,只这样一点安阳便死死记着,日后处处照拂。
而明溪……呵。
杀人不见血说的大概就是这种女人了。
安如霜微微一笑道:“若总得挑一个的话,这颜色看着漂亮的很,咱们就去这个可行?”
她将手中那正红色的请柬晃了晃。
陆明月张口便应下来:“自然是好,我开始便说,这安阳县主请柬送的早,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就属纤纤要想这想那的,真真说的本姑娘脑袋都要痛了!”
而祝纤纤看着桌上的竹青笺,眉头微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囡囡,我知道你应当有你的思虑,但我还是要同你说一句,明溪公主如今深受圣上宠爱,没有什么人会去违逆她的意思。”
陆明月张了张口,到底没出声,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只知道两个姐妹都不会害她便是。
“我知道,皇上颇为宠爱明溪公主,但是纤纤,你现在看到的,却不一定是长久的。”
安如霜还记得这一次花宴,两方时间相冲,明溪公主的安和园中人满为患,但安阳县主的常春苑中却是人气全无。
明眼人一看心中便有个名堂了,何况是当今皇上?
后来又出了一桩子事儿,明溪公主的荣宠便急转直降。但安阳那里,却是从未断过的赏赐。
如此想着,她赫然笑起来,笑容当中不免带着几分凄凉:“在这世上,只能靠自己,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不知说的是明溪,还是她自己。
祝纤纤看她笑着,但眸中却是一片潋滟水光,好似下一刻便会有泪水倾洒而下一般。
心中便不由抽痛一下,她们三人一同长大,她是知道安如霜的,她面上看着端庄娴静,温柔知礼,但骨子里却是一头犟驴,今日的她看来格外不同。
她眼中的倔强没了,其中竟是灰败更多几分,如果说有什么和她如今的眼神最为贴近的,那便是——将死之人。
他们看透了世间百态,才会有如此的眼神。
祝纤纤看着安如霜,没来由的便一阵心慌,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面前的少女,沉声道:“囡囡,我虽不知你为何会说这些话,但是,我们是好姐妹,我们信你,所以,你的决定,我们也愿意相信。”
陆明月也走过来,她面上带着困惑,仍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但她也愿意相信,无条件的相信这两个姐妹。
三个少女纤细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好像永远不会分开一般。
安如霜微微垂下头笑起来,此时的她,眸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