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志端端正正地坐在安如霜的对面,早前一副潇洒模样早就没了,被人这样仔细看着,尤其是这样一双灵动明眸,便是叶成志这般粗枝大叶,都忍不住脸上微微发热。
心中亦是叫苦不迭,这哪里是一个大家小姐的做派?
安如霜看了他半晌,见叶成志已然鼻尖冒汗,这才噗嗤一声笑起来。
叶成志茫然看着她,不知要作何反应。
安如霜见他一副紧张样子,这才笑道:“不必拘束,不过有个方子想要请教叶大夫罢了。”
她声音柔和清婉,叶成志脸色不由更红了几分,只是肤色本就深沉的很,看上去也只道是光影作怪。
不过听到‘方子’二字,叶成志不由眸光一亮,方才的紧张感还未消除,便急声问:“什么方子?”
安如霜便将这琥珀散与他说了一通,叶成志听着,却是面色微变,半晌之后才道:“大小姐这方子,确是极为难得,我曾在华佗医经之中看到过类似之方,若是平日治伤,于止血生肌来说,却是极好。但是……”
他话头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安如霜,见她认真的很,面上也并无不悦之意,心中便熨帖了几分,又道:“但是大小姐可能不知,这酒乃是活血化瘀之用,琥珀散制成酒让伤者饮用的话,倒是之于伤口有些许不便,不过也可能是恢复地慢一些,别的倒没甚么大碍。”
酒吗?
安如霜皱了皱眉头,忽而便想起了云然桌上的酒壶,那里头俱是烈酒,大漠至寒,没甚么四季,便是在盛夏时,那里仍是彻骨地寒冷,故而,几乎都是以酒作水,个个都练就了一副千杯不醉的量。
“那若是受了刀伤之后……酒不离口呢?”
安如霜试探着问了一句。
只见叶成志瞪了瞪眼,粗声道:“那便是自己寻死。”
安如霜一颗心不由沉了沉,半晌才问:“那,可有什么办法吗?”
叶成志也有些犯难,挠头只道:“大小姐只如此说,我亦不知这受伤的是何人,且为何受了伤还要酒不离口,莫非是个酒鬼?这种人,大小姐还是莫要交往为好……”
看他张口便要开始说教,安如霜不由揉了揉额头,心中道一声苦,连忙道:“并非!只是我……我大哥的朋友罢了,说起来,此事也实属无奈,他在大漠做前锋,大漠酷寒,即使受伤,也难离了救命酒。”
她面上不由带了些许为难。
方成志这才了然的哦了一声,但眉头却是紧蹙起来,半晌后才道:“此事我须得仔细想想,待明日再给大小姐答复罢。”
安如霜一颗心吊的高,赫然间掉下来,不由轻叹一声,只道:“好吧,辛苦方大夫了。”
待方成志离开,她才叫来红玉,问了一下柳嬷嬷的近况。
她倒是想去瞧一瞧,但每每到了门口,便被柳嬷嬷差人挡在门口,只道姑娘身子弱,不可再过了病气。
柳嬷嬷如此,众多丫鬟也都挡着。
故而到如今,除了那次柳嬷嬷受伤,她尚未见柳嬷嬷一面,想想如今那恶痈仍未除,她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担忧。
红玉摇摇头只道:“身上的伤倒是好些了,只不过,其他的还是老样子,姑娘还是先用饭吧,此事也急不来。不过,姑娘说的,究竟是什么法子?”
她一脸好奇的看着安如霜。
安如霜微微一怔,这才想起在门口处遇到叶成志曾说过的话,便笑道:“说了不可说,便自是不可说,不必摆餐了,我如今不想用,你随我先去看看柳嬷嬷。”
今个儿不管怎的说,她都得见一面柳嬷嬷,那恶痈可不是说着玩的,前几日那伤处,她如今仍是历历在目。
“我的好小姐!”
红玉长叹一声,拉了安如霜的衣衫,满心担忧道:“您今儿个都没怎么正经用些吃食,小姐又不是铁打的,怎能如此熬着?您要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告柳嬷嬷去,小姐也别想见着嬷嬷!而且,奴婢也定然是第一个拦着的!”
如此说着,便转着头撅着嘴,摆出一副硬气模样。
安如霜瞧着她,当真是想笑又想气,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好好好,我怕了你了。”
如此,便算是正正经经用了一餐。
待去西厢房寻柳嬷嬷时,天色已然暗了,大片的红光隐在了灰扑扑的云彩之中,青砖地面上映出橙黄的光泽,只不过这些光芒也逐渐地,逐渐地被漆黑吞噬着。
到了西厢中,一个小丫头正端了饭食出门,安如霜伸手拦住她,看向并未削减多少的饭菜,不由眉头微蹙,转头看向红玉:“嬷嬷近来都是如此吗?”
红玉也叹了口气:“看着身上倒是好些了,只是胃口也差了,精神也差了……”
安如霜心中微微一沉,缓步走进门,四月间带着清淡花香味儿的空气赫然变的浑浊起来,她向帐中看去,却是不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