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折腾许久,杂事颇多,躺在帐中,安如霜便歇下了。
熟悉的寒冷却并未侵袭而来。
她皱皱眉头环视周围,才发觉这处竟是将军大帐之中,而自己身下便是貂绒毯,极为细滑保暖,而一旁暖烘烘的躯体正是战马白霜,在一旁正睡得安稳,在白霜身旁,一身玄色衣裳和一条厚重的毛皮折的很是规整。
看到这衣裳,忽而想起她在马车之中小睡时听到的一番话,下意识地,便唇角微扬。
见身旁无人,安如霜便迅速着了衣裳,这才赤着脚缓缓走到那内帐帘前,心想着同他说一说且将那酒放一放,待伤好再饮,顺便……顺便再同他道个谢吧。
如此想着,她轻手撩开帘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内帐,不由皱起了眉头。
时至深夜,他去了何处?
即使心存疑惑,但在这大漠官兵驻扎之处,她亦不敢随意行走。
左右想了想,今日方成志提及之事须得同他提一句,便坐在这将军案前,并不敢燃烛火,只借着月光微微,执笔落墨。
今日复误至将军帐内,听闻饮酒于伤口不利……
这样写是不是显得太过关怀了?
安如霜皱了眉,指尖一顿,墨汁便落在纸上,晕染出一片浓重的墨色山水。
她叹息一声,伸手便将那宣纸攥在手中,丢在一旁的字纸篓中,却见里头丢着两三副宣纸,未褶皱之处露出些许字迹。
因家中有事,暂且离帐,十日后……
后头便不怎清晰了,她满心疑惑,将那副宣纸拿了出来,却见上头竟是写的满满当当。
因家中有事,暂且离帐,十日后便归,此间若姑娘到访,虽不可出帐,其余用度帐中自取便是。
吾已告知军中众人,夜间不可靠近将军大帐,姑娘自可放心。
玄门之术虽奇异,还望姑娘能……
至此,便是一滴重墨,字迹亦是戛然而止。
她满目疑惑,又将剩下的纸团捞了出来,这张纸上倒仍是写给她的。
只是,简约明了的很,不过淡淡几句。
若姑娘到了,不出大帐即可确保无虞,吾十日后便归。
下面着了云然二字。
安如霜满脸噙着无奈,将另外一团宣纸也展开,见上头已然简化成寥寥几字——十日后归。
月光透过窗微微洒进来,一个少女穿着宽大的玄色衣衫斜靠在椅子上,更显得肌肤胜雪,她定定的看着手中满是褶皱的宣纸,唇角微扬。
这个云然,当真是个口不对心之人。
最终,安如霜落笔道:酒为活血化瘀之物,将军伤重,切记酒重伤身。
收了笔却又想到他十日后才归,如今便是留了字,他亦是看不见的,不由又笑自己痴傻。
仔细想了想,便将这副纸折了又折,塞在了沉重的砚台底下,这才转身去内帐睡了。
*
第二日,将将用过朝饭,安如霜便接到了明溪公主的第二份帖子。
早在前几日她决定去王府之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这明溪公主确实是性子急了些。
世间有句话名为翻旧账,不过,此时这账却是有些新了。
送帖子的丫鬟倒很是有礼,但嘴上却是一句比一句厉害。
“公主可是反复嘱咐奴婢,定然要当面将这帖子交到安小姐手中,上次之事,是奴婢之失,未曾见到安小姐便将帖子送了出去。只望安小姐这次,能准时到宫中,公主可是特地为安小姐备了好酒呢。”
好酒?
怕是罚酒吧。
安如霜心中想着,面上却仍是笑意微微:“公主之约,怎能错过。”
待她离开,安如霜才看一眼那请帖,面色不由冷了几分,方才那丫鬟并未提起,这请帖之中要请的,却是安家二位小姐。
明溪公主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是怎样得知安灵珊的?
不过看那小宴是在半月之后了,她直接将这请帖丢在一旁,嘱咐红玉道:“你且替我记着罢。”
红玉暗搓搓往安如霜身旁挪了两步,压低声音问:“可是,可是姑娘昨个儿刚拒了那公主的宴会,她紧着又要请姑娘,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呸!我不是说姑娘,只是,只是这个公主一定不怀好意!”
安如霜轻笑一声:“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真心相对,俱是好意的,你便莫要操心这些了。”
红玉紧皱着一张脸,闷闷应了一声,却见外头银子匆匆来了,还未进门,便闻其声。
“姑娘,方大夫到了!”
今日倒是早。
如此想着,安如霜应道:“我怎样说,你们就怎的做,无需慌张。”
两人连忙应下。
“红玉,你且去西厢,告知柳嬷嬷我病了。她若再问你什么,你便皆说不知便是。银子便守在此处,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