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着,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封皱巴巴的信封,他衣裳脏兮兮的,那信封倒是干净的很,他抓在手中按了按,这才递给安如霜,语气仍是微微低沉的:“你自己看吧。”
心中也不乏落寞,在那种时候,师父肯给这个相识没有几日的少女留下一封信,却不曾跟他说些什么。
安如霜指尖微颤,将那封书信接了过来,信纸抽出来,她微微一怔,这扁问先生竟是留下了两封书信,笔记略微潦草,但纸面上看着倒是干净,看起来应当写的极为着急。
第一张是给安如霜的。
安小友。
太子之人前几日便寻过老夫了,本说着就此告辞,但始终无法如此离去。不想今日竟要这样说别离之事。
老夫知晓教不了你,却不是因着你抱着杀心,只不过是老夫身份暴露,只能早早离开此处,这才将你托付洛曲。老夫无事,勿寻。
最后,一笔浓墨写了珍重二字。
安如霜仿若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外头混战成一团,扁问先生看着窗外叹息一声,无奈只能挥笔道离别,至于叶成志,大约是因着畏惧离别,才难以开口离别吧。
她如此想着,不由眸间微红,沉叹一口气,只道:“既然已将离别说了,又何必再说理由……”这个老狐狸,可真真是赖上她了。
且,她还当真做不到视若无睹。
第二封书信展开,上面不过寥寥几行,却隐隐约约可见水痕斑斑。
其上写着,致洛曲。可不正是安如霜梦寐以求的想要得来的信吗?只不过,这封信是老先生到了绝境之中落下的一封绝笔。
一纸荒唐言,一别三十年。
三十载别离,唯梦入碧湖。
此生若可归,愿湖畔埋骨。
来世,可携手否?
落款:该死之人,扁问。
安如霜眼眶一热,深吸一口气,将这封书信折起来,又轻手放回了信封之中,而后她看向叶成志,认真道:“你可知道,扁问老先生现在在何处?昨晚,可是来了两拨人?”
根据她的观察,这处的血液根本便不是叶成志一个人可以流出来的,更不可能是他将别人揍成这种血流成河的样子,只有一种可能,昨晚是有两拨人在此,且,还发生了冲突,这才造成了如今一片狼藉的样子。
叶成志讶异地看着安如霜,霎时便有些明白师父为何要给这个小女子留下信了,在某些地方——咳,除了医术,安如霜确实比他强的很。
看他这幅表情,安如霜心中便明了,又紧接着问:“除了太子的人,还有什么人来找过先生?”
其实安如霜心中也大致有个猜测,太子既然有了动作,那么其他的皇子便不可能不知晓一丝消息,自然知晓了这神医,便不可能再平静,只不过是压着,看谁先出手罢了。
而其中,最有可能和太子正面对上的,就是二皇子朱瀚。
叶成志摇了摇头,喃喃只道:“只有太子来寻过师父,其他人,就只有你了。”
安如霜气的直还想揍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但看叶成志如今的焦虑模样,他蹲在地上,面色极差,一手扶着额头,挡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想来应当是一夜未眠。
她这才叹息一声,只道:“你糊涂!我怎可能害先生!”
大概是听出了她口气带着几丝怒意,叶成志才慌乱地摇摇头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除了太子,便没有别人了,也是我没用,昨晚来的两拨人,我竟不知道是哪一方带走了师父……”
他说着便颓然起来,喃喃道:“我真是没用。”整个人好似突然没了骨头,又将方才的劲头卸了下来。
安如霜皱起眉头,冷声道:“两拨人?”
叶成志只是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了,安如霜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由心头火起,高声道:“红玉,去给我打一盆水!”
红玉微微一愣,不知道小姐这是何意,但见她满目怒意,却还是去了,在井中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颇有些忐忑地走了过来。
安如霜便面无波澜地指着那叶成志的脑袋,淡淡道:“浇下去,给他洗清楚。”
红玉吃了一惊:“小姐……”她一脸恳求地看着安如霜,安如霜看了看叶成志,仿佛二人说的不是他,他仍是在自己的思绪里苦苦挣扎着。
“倒下去。”安如霜淡淡道:“怎的,我吩咐不动你了?”
她很少对她这样说话,红玉眼圈一红,咬着牙含着眼泪,将整整一盆井水直接倒在了叶成志脑袋上。
瞬时,一阵刺骨的寒冷袭来,叶成志便成了落汤鸡,他咳了两声,脑袋中的热涨却缓缓地退下去,眼前也清明了许多,冰凉的井水从他发上,脸上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好像酣畅地哭了一场般。
安如霜居高临下看着他:“梦做久了,就怕醒不过来了,现在可清醒点了?”
叶成志抬头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来,井水还在滴滴答答地落,他缓缓点点头,面目紧绷:“已然清醒了,谢过大小姐。”
此话说完,他站起身来,脊背挺直道:“昨夜三更十分,先是太子的人来到门外等候,想要约师父前去,后来,却不知怎的,几个黑衣人竟是从围墙翻过来,我没有防备,被他们擒住。”
黑衣人?安如霜皱了皱眉,莫非是来灭口,竟然这样下作!
叶成志喘了口气接着道:“那外头的人听到了动静,便也踹门进来,众人打作一团……”
他语音颤抖着:“师父匆匆同我说话,便将那信塞在我衣袖里,我直接被人击晕了,竟是全不知晓,师父被哪一方带了去!”
他愧疚难当,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安如霜亦是紧紧攥起了拳头,一瞬间几乎连思考的能力都丢弃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只道:“这不关你的事。现在看来,如今这两方,已然知晓一方是太子,那么另一方,黑衣人便应当是二皇子朱瀚。太子身子孱弱,多数是真心请先生去调理身子,只是不便被旁人知晓此事,故而选择夜半前来。但若是最终,先生落在了朱瀚的手中……”她没再说下去,叶成志却仍是明白了。
若是落在二皇子手中,那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