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转机

四月的雨还凄寒地很,但川穹穿着一身单薄的夏裳,一张俊脸却像煮熟了的虾籽儿,愈发地热了。

“你……你,你先拿给我错的信在先!”

川穹抹了一把脸,死死咬住这个理由不松口。

安如霜明眸一睁,轻哼一声,竟丝毫不示弱,仍是笑意不减道:“若是你不烧我的信,我又怎么会防着你!无耻小人,真真不配称之为君子!”

她嘴巴利索,那川穹也转过弯儿来,冷眼看过去反唇相讥:“说到这儿,我却是想起来了,若不是你给我错的信,我又怎会一怒之下想要烧了这信?”

安如霜冷笑一声,仔仔细细看着那个半圆的黑窟窿,拉长了声儿道:“你若不存心就想着烧了这封信,又怎会看到里头的内容,且,这是给洛曲的,你为何会看到?!”

她生生高昂,直将这川穹压的没了半点动静。

安清嵘在一旁不由觉得脑壳生疼,但两边他都不想惹,便只得在一边儿打太极,开始还这方劝两句,那边劝两句,后来,这两人却是直接无视他,他亦是抬高声音大喊一声:“够了!像什么样子!”

安如霜抬眸看了一眼安清嵘,见他铁面紧绷,一副严厉模样,这才闭了口。

那川穹也不由抬头看他一眼,眉眼中露了些许怯意,却仍是梗着脖子绷着脸,不服气地咕哝道:“明明是她先将那信换了……”

安清嵘冷眼看过去,愤愤不平的少年这才闭了嘴,脸上却仍是忿忿模样。

顾大哥当真发怒的时候,他还是会害怕的。

雨声之中,众人沉默着悄然无声。

安清嵘便将怀中的信纸拿出来,放在川穹面前道:“川穹,这才是真正的,扁问的绝笔信,你去交给洛曲。”

那张轻飘飘的纸张落在川穹的手中,好似有千钧重一般,坠地他指尖微颤,心中亦是不由一跳。

他指尖微微一紧,便将那单薄的信纸抓在了手中,紧接着,川穹抬起头看向他,双眸微红:“你不怕我还将它烧了?”

安清嵘淡淡看他一眼,而后缓缓道:“既然她已经说了,这封信乃是绝笔信,那便证明,这个人大概没有多少的机会能活下来,若是死了,你这封信送到亦或是送不到,便都不重要了,人既死,百事消。”

此话一出,安如霜面色微白,叶成志亦是一阵心酸,两人却都未曾注意到那川穹,只见他在凄风冷雨之中哆嗦了一下,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封未启的信,又想起扁问给安如霜写的信,眸间微微发红。

待安如霜回过神,他已经往外头跑去,伞也未曾拿着,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

叶成志瞧着他,不由喃喃道:“这人,不会当真将那封信烧了罢?”

对这个师傅,他还是极为关心的。

安如霜看着川穹的背影,唇角轻翘道:“如今倒是不会烧了,只不过,拿给洛曲前辈之前,说几句扁问老先生的坏话还是极有可能的。”

话毕,一双乌溜溜的眸又看向了自己手心,那封信被她握在指尖,只是边角上一个小小的焦糊洞,而川穹衣袖上的焦洞,倒是比这个大的多了,大约他自己都未曾瞧见吧,不然怎可能在她面前出丑?

这样想着,她拎着那封信,笑语晏晏道:“倒是可惜了。”

安清嵘伸手拉她一把,嘴里只道:“且往上站一些,莫要湿了鞋子。”

安如霜应了一声,拎着裙摆往上走了一步,随着雨水不停落下,门前也堆积了些水,看上去波光粼粼的,不知深浅,眼看着便要没过门槛儿了,一副水漫金山之兆。

叶成志本想阻止此人的亲昵动作,但看这大小姐竟是丝毫不在意,不由颇为疑惑,他垂着头,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听见安如霜让他往上站一站,莫要湿了衣裳。

如此将就着约莫一刻,那雨声之中才传来了些许哒哒的动静,但雨幕迷茫,竟是甚么都看不清,待那哒哒声音近了,众人才恍然,脸上却不由忍了笑。

原来并非是看不见,而是此物太小。

只见来的这小人儿不过一臂高,身上披着蓑衣,小脑袋上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直将他整个人都都住了,脚下穿着淌水的木屐,让他凭空便高了一截儿,方才众人听到的那哒哒声,便是这小家伙的脚步声。

大约是因为此时正起风,顾婆婆怕他撑不住伞,才给他装备地这样齐全。

那小人儿哒哒地直走到了门前,才艰难地伸手掀起斗笠,露出空青粉嫩嫩的小脸,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扫视了一眼众人,带着三分稚气道:“顾哥哥,婆婆让我来叫你们去后院。”

安清嵘勾起唇角,应了一声,矮下身子问他:“还想走着回去吗?”

那木屐重的很,如今湿了水,更不怎么好走。

空青立马便瘪了嘴,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模样,罩着大斗笠,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安清嵘轻笑一声,伸手便将那斗笠直接摘下来递给了叶成志,然后伸手便将一身雨水的小家伙抱了起来,转头看向安如霜道:“走罢。”

叶成志接了斗笠,心中也赫然明白,直接便将手里的伞递给了身旁的大小姐,却还是不由狐疑地看着安清嵘,只觉得这个男人当真是奇怪的很,但一切看上去,却又理所当然。

以往曾说过,这第一药堂并非是传统的药堂模样,它看起来,更像是个宽阔的宅院,只是在外头看这个小门却是怎的也瞧不出这里头竟是如此宽广。

而安如霜以往虽曾来过这第一药堂之中,见到这药堂的后院,却还是忍不住惊讶了,这后院之中,竟是藏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荷塘,正是小荷尖尖。

她瞬时便想起了,那扁问在信中提到的碧湖。

绕过了荷塘,正北方便是一间大屋,众人在外头吹得甚是寒凉,只想着且先取暖。

却不想,方进了那屋子,便是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仿若站在寒冰上一般,令人不由微微战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