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开了铺子,怎的都得一两月来探查一番,但这位大小姐也是奇的很,自己不来,贴身丫鬟便好似住在百味斋一般,半点消息也不知道往回报一声。
连累的无为如今,日日得盯紧了这账目,生怕安如霜哪日来了,便有丁点儿对不上。
若是旁的时间,安如霜看见这账册,说不定还有心情一观,但今日见了这账册,除了头痛,便是眼疼。
她宁愿多吃几杯酒,也不想再看册子了。
“这是作甚?你在此,我自然放心的很。”
无为垂首坚持:“大小姐还是查看一番罢。”
叶成志见了这个情形,忙拉着红玉去一旁吃酒,生怕被这位大小姐再拎过去做苦力。
安如霜干巴巴笑了一声,便是她放心给叶成志瞧一眼,恐怕无为也是不许的。
如此想着,只得苦笑一声,将那厚厚的账册翻开了。
一边翻着一边还咕哝:“怎的旁人的账册都这么薄,我的却是这样厚……”
无为唇角微抽,他是第一次见有人因为赚的银子多而头痛的,真真也是世间奇景了。
安如霜草草看了一遍,而后便将那册子直接又推给了无为,笑道:“看着倒着实不错,我便说,你在此处,我放心的很。”
这样说着,安如霜又想起之前,她将明月和纤纤的银钱拿来填这百味斋,如今总归是有了盈利,也应当还回去了,这两个丫头如今已快到了及笄之年,让她们自拿去置办嫁妆也是正经事。
如此想着便道:“我看这账上有三万两银子,如今能支出来的有多少?这样,你应当是需要回去一趟吧,便支上一万两,再给我一万两便可……”
三万两银子看着虽多,但用在酒楼之中时,却也算不得什么了,只是平日的修缮与这酒菜,便已然占据了不少的支出。
无为看她的眼神已然愈发地奇怪起来,安如霜心中不由想着,莫非除了给无为的一万两,她根本便拿不着银两?
“唔……若是现在抽不出什么银两,那便等明年也可……”
无为皱起了眉头,一副牙疼模样,极为无奈道:“大小姐不如再仔细看一看,咱们的红利乃是一十三万两,并非是三万两。”
安如霜瞪大眼睛瞧着他,尚且以为无为是在跟自己逗趣呢,却见无为面上并无玩笑之意,这才低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果真是一十三万两。
她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向无为:“你莫不是带人去抢钱庄了?”
她这样子实在可爱,无为这般冷面都未曾绷住,唇角勾了勾,露出些许笑意。
“大小姐无需担忧,咱们是正经的生意人,便是天子来查账,也定然找不出半点差错。”
他信誓旦旦,眼中却俱是笑意。
安如霜却是绷紧了脸道:“你莫要诓我,咱们不过只开了半年的百味斋,还有一个月是被那张金花堵在门口做不得生意的,怎可能在此时便拿到一十三万两盈余?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
她口气冲的很,长眉紧蹙着,面上一片急色。
如今正是局势紧张之时,百味斋是她为家人留的一条后路,她可不想看百味斋出什么事。
无为见她这般怒气冲冲的样子,仍是面色平常,垂首道:“咱们是正经做生意,大小姐若是不信,便亲自查一查。”
安如霜如今听到‘查’这个字,便忍不住脑壳疼,她忿忿盯着无为道:“我定是查不出你的帐来,只是这南街之上,便是最好的酒楼,一年最多盈余七八万两,怎的咱们百味斋竟是将这条街上的生意独揽了吗?”
无为轻笑一声,垂首道:“正是。”
安如霜正要接着训斥,听到他这般一说,瞬时便蒙了,结结巴巴道:“甚,甚么?”
“大小姐果真是明察秋毫,咱们百味斋正是将这条街上唯一的一间酒楼给并了,虽说如今盈利尚少,但因着修缮之事,今年用的钱财过多,故而盈余少了些许,待得来年,估计便在二十万两左右了。”
无为微微垂首说着。
安如霜一口便饮下一杯酒,酒液热辣辣地滑过喉咙,她脑袋也仿似清明了几分。
“是……何时并的?”
她竟未曾听说半点消息,这帮家伙,这帮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些!
无为垂首道:“早早便想着并了,百味斋入驻此处之后,那边便是一日不如一日,酒不如咱们,饭菜不如咱们,众人只要知晓长亭阁,便会提起百味斋。那酒楼便是有再多的财力支撑,如此日以继日,也是熬不下去的。”
安如霜:……
无为见她不言语,便又道:“不过兼并那铺子,还是得谢过大小姐一臂之力,在殿堂之上,咱们百味斋打赢了那一场官司,而二殿下又出言相护,如此,便将那铺子盘了下来,以后,吃食与住宿便在两处分开。”
安如霜颇为茫然地瞧着无为,心中只觉得自个儿着实觉得,将这个无为聘来,真真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一个选择!
“大小姐可有什么要指教?”
安如霜喃喃道:“药?没有药……”
如此说着才发现自己真是脑袋混乱了,便连忙道:“没有什么药指教的,反倒是你当真做的不错,你准备何时离开?”
无为听她如此问,又是忍不住莞尔。
“大小姐不怕我直接跑了吗?”
安如霜也不由笑道:“你若是能跑的了,那自然也是你的运气,不过,若是要跑的话,一万两怕是太少,多带些路上做盘缠。”
虽是如此说着,但安如霜却是相信无为,如同相信自己一般。
若是当真能离开,无为早早的便在那人牙子那处离开了,不至于要将自己卖了换三千两。
无为又问:“若是当真只有三万两的盈余,大小姐真真愿意给我一万两?”
安如霜直接便点点头:“便是只有一万两的盈余,这一万两也应当是你的,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自然你是第一位的。”
她并不在乎钱财,在乎的,不过是一份真心罢了。
无为发觉自己今日笑的实是太多,着实不符合一个冰冷市侩的商人本色,便绷起了脸。
“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如此,他转身往外头走去,许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
“明日离去,一月便归。”
今日这场会见,本就是他的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