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外头天气尚寒,这仙酒宴便是在前头正厅之中举行的。
一道高大的紫檀架子流云纱屏风横放在这正厅之中,隔开了男客女客,桌上的仙酒俱是带着泥封,尚未开罐的,看来,这朱瀚所言不虚,真真是在等着安家众人。
朱瀚扫视众人一眼,却是疑道:“怎的不见母妃?”
紫霜跟在后头刚要说话,嘴还未张开,便听安灵珊在一旁道:“方才同德妃娘娘聊了许多,临行时,娘娘说是有些乏了,亦不胜酒力,让殿下尽兴。”
朱瀚微微一笑,才道:“既是如此,那便入座罢。”
紫霜再想说什么,也只能咬牙忍着了。
女客这边倒是齐全的很,这盛都之中的大多贵女都已然入席了,明溪与安阳也在,只不过,明溪公主下首坐了许多女子,那安阳郡主却是零落的很。
安氏在众夫人那处落座,安如霜便着使红玉将轮椅推到安阳那处。
安如霜都在这处落脚,安灵珊也只得硬着头皮,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坐下来。
见了安如霜,明溪公主眸中露出些许爽快的意味,方才有德妃护着她,在这里,可没人能护着她。
待得朱瀚宣布仙酒宴开始之后,没过一会儿便听得那边的男客渐渐热闹起来,但明溪未曾说话,这处的贵女便只是干巴巴坐着,未曾饮一杯酒。
明溪公主先拿起了酒杯,缓缓站起身来笑道:“今日皇兄举行这仙酒宴,诸位必当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她此言倒是说的爽朗,众女子纷纷饮尽杯中酒:“谨遵明溪公主之命。”
瞬时便起了一派欢声笑语。
安阳趁乱转头看向安如霜,轻声道:“那位可曾为难你?”
且说仙酒宴,朱瀚在这盛都之中造出如此的声势,大多数重臣都到场了,却又听他那一句——须得等着这安如霜才能开仙酒宴。
这岂不是将这丫头推到风头浪尖?
且,二皇子的爱慕者可是不少,如此不是令众人将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
安如霜轻摇了摇头,微微笑道:“都不曾说几句话,那位倒是与我家二妹妹相谈甚欢。”
如此一言,安阳亦是面露了然。
“安大小姐可是不喜欢这仙酒?”
安如霜微微一怔,不由抬头看去,见斜对面一个盛装女子正面露敌意盯着她。
安阳在一旁低声道:“这位是王少府之女,也是二殿下……”
她未曾说完,安如霜便明白了。
“这仙酒之美妙,怎会有人不喜呢?只是如今我家妹妹正正病了,不胜酒力,娘娘都嘱咐了不让饮酒,姐妹同心,我自然得陪着了。”
她微微一笑,举起茶盏,缓缓道:“如今便以茶代酒,且敬王大小姐一杯。”
那王小姐见她饮下茶,不由愣了愣,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安灵珊,皱起眉头道:“娘娘?哪个娘娘?”
秋月面上显出几分得意,只道:“自然是德妃娘娘。”
安灵珊却伸手掐了她一把,怒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如此说着,又转头看向安如霜笑道:“娘娘是体贴姐姐,妹妹是正巧病了,才被勒令不可饮酒,如今姐姐如此说,倒叫妹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了。”
她微微垂首,摆出一副恭敬温婉的模样。
这个安如霜想让她在这做靶子,她可不是傻的,能任由这安如霜摆布!
安如霜微微一笑,却是不在多言了。
那王家小姐扫视一眼二人,却说这安家大小姐,虽说占了个嫡女的位置,但双腿不能行,想必娘娘是不会让这种人成为二皇子府上的当家人。
而这位安家二小姐,说的难听点是个庶女,但听闻这御史大人平日很是喜爱,又没有母亲在身旁,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能将这位大小姐取而代之了……
她眼睛一转,心中自有了计较:“不知安家二妹妹是什么病啊?来时看着二妹妹还好好的,怎的刚要见娘娘,转眼就病了?”
王大小姐此话一出,这桌上大半儿的目光便落在了安灵珊的身上。
明溪面上也不好看了,瞥了一眼安灵珊,夹枪带棒地说:“这两姐妹,惯是会病的,病的还甚是巧。”
早之前,那安如霜在生辰宴上下了她的面子,今日便是说这安家庶女,她也不能让这安如霜好过。
安灵珊赫然变了脸,她这病确实来的古怪,心中尚且还怀有疑虑,又怎能忍地了被人拿出来说道?
遂面上赫然带了委屈之色,泪盈盈便道:“公主这是何意?莫非是说姐姐与我是装病?!这盛都之中人尽皆知姐姐站不起来,公主又何必……何必在这处揭人伤疤?!”
明溪冷笑一声道:“不过是问问你这病情缘由,怎的就变成了揭人伤疤?二小姐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
这两姐妹,都不是好相与的,亏她先前还以为这个安二小姐是好拿捏的,虽不若这大小姐一般锋芒毕露,也是个绵里藏针的。
安如霜早想到,她在此间必然不是这般好过的,又被牵连在其中,便只是轻叹一声低首饮茶,缓缓道:“妹妹如此太过无礼,怎可如此质问公主呢?”
虽说这矛头都是向着她,但她倒是不怎么戳心,被人骂瘸子?这正是她想让人看见的。
安灵珊被她斥责一句,不由哽咽道:“妹妹……妹妹只是不想看姐姐受委屈罢了……”
如此说着,竟是嘤嘤啜泣起来。
那明溪见她这般作态,更是有火无处发,狠狠摔了一个酒盏道:“我瞧着今日,这酒是吃不成了!”
那鎏金牡丹盏哐当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纷纷劝着,安灵珊的眼泪还是不断,明溪亦是愤愤然站起身想要离席,此番一阵闹腾,竟将二殿下朱瀚也惊动了。
他起身对着众人道一声尽兴,这才缓缓行到那屏风后。
“诸位姑娘怎的了?莫非是这仙酒不够美味?”
那安灵珊见了他,一股委屈袭上心头,强忍着要扑进他怀中的念头,眼泪却流的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