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在朱泽言这处得了大哥的消息,却并没有急着去东街,只是与小桃同程功说了几句体己话。
本是要走的,那程功又非拿出账目,让安如霜过一遍今年的帐。
后来见天色已晚,便要与红玉一同回安府去,小桃却仍要跟着安如霜一同去。
嘴里只道:“我是姑娘的丫鬟,万万没有在年节时候离了姑娘的道理。”
程功也是个实诚的,只在一旁说着:“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如此一番,众人便只能一同回到安府。
下车时,见外头已然一片漆黑,那花市都散了,外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红玉口中叨叨着:“本想着出去一趟紧着回来贺节,没想到竟是到了这个时候,出去的时候柳嬷嬷还说让我早些回来帮衬呢,如今少不得要被嬷嬷骂了。”
小桃也在一旁跳下来,只笑道:“我看你是挨骂挨得惯了,日日都要挨上那么一两次,还总是不知悔改!”
二人说说笑笑,将安如霜也请下了车。
却说安如霜方下车,便见一黑影急匆匆地扑了过来,嘴里叨念着:“我的好姑娘啊,怎么玩到这个时候,姑娘要是再晚来一盏茶,怕是老爷就气得连您的酒都不准备了……”
待她走到这明亮处,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此人穿着绛紫色绸面掐腰小袄,里头是月白色的长裙,虽是训斥着人,面上还是带着三分笑意,可不正是墨竹吗?
安如霜听到此处不由笑道:“无酒有茶,也可,也可。”
众人不由轻笑出声。
行入安府之中,抬眸看去,只见这安府处处挂着红灯笼,昏黄的烛光也染着熏红,照亮了清冷的土地,正院中,笑声与曲乐声连成一片。
当真是从来没有的热闹场景。
红玉在后头就差飞过去了,蹦跶着瞧前头的正院,嘴里的话如洪水一般,是停也不停。
“墨竹姐姐,怎的今儿这般热闹啊?她们这是在玩什么呢?”
墨竹垂首轻笑一声,只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她们正在行酒令,不知现在在作甚。”
红玉眼睛一亮,连连道:“老爷不在吗?怎的便玩起行酒令了?”
想起在漠河,老爷不在的时候,她们时长会行酒令,玩的很是酣畅,还有踢毽子,射覆之流。
但如今老爷做了御史之后,倒是比以往更有闲工夫,她们便不敢再如此放肆了。
墨竹见她这幅模样不由笑起来:“老爷在,不过今日夫人说,咱们也是来到盛都的头一年,在外头稳着规矩,在家中倒是无妨,这大年节的,让大家无拘些,好好玩玩。”
安如霜也不由微微一笑,只道:“正是如此,咱们搬来这处,须得低调行事,一整年都是束手束脚的,如今是该好好松快松快了。”
这般说着,几人已然入了正门,只见这偌大的厅堂之中摆了一条长桌,安一沛与安氏坐在主位,那对不怎的来往的叔婶也来了此处,众人依次排开。
而安灵珊的对过留了一个空的位置,并没有放置椅子,看来便是为安如霜准备的了。
而下首的这些丫鬟小厮在院子里头,极是宽阔的地方搭了数条桌子,面上带着微微红,这个喊着:“三元及第!”
那个便在一旁接上:“四季发财!”
……一帮子人笑着喊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红玉眼巴巴往那处瞧着,快快将安如霜推入了座,压着嗓子便道:“姑娘……那我……”
安如霜知道她闲不住,便笑道:“去吧去吧!”
红玉便似长了翅膀的鸟儿,撒着欢飞走了。
安氏看向自己的女儿,只道:“今日怎的来的这样晚,这是去了哪儿?”
安如霜还未答话,安灵珊便在一旁笑道:“听闻今日姐姐可是忙的很,我方才听说,姐姐今日去那百味斋吃酒,可是被个泼皮无赖给缠上了……”
听她这般说,安一沛与安氏的脸色都不好看,安氏眉头一皱道:“霜儿,此话当真?”
安如霜不由轻笑一声道:“娘,你看看你,怎的这般沉不住气,珊儿是同我逗着玩的,吓唬你一下,你竟是当真了。”
安灵珊连忙否认道:“我没……”
“今儿个我和珊儿可是一同在那百味斋吃的酒,她不过是早走了几步,便如此颠倒黑白。你说说,咱们面前不过是走过个乞丐,你怎不说是缠着你?”
安如霜掩唇轻笑道:“珊儿总是这般的有趣。”
安灵珊眸光一转看向她,见安如霜正眉眼弯弯,但眼眸之中却俱是冰寒,心中却不由咯噔一声。
不由想到今天她与安如霜的那个对视,心中便是一慌,想着:她莫不是真看见自己了?
又想道二殿下今日与她所说,如今不是挑起战争的好时机,便等半年后……
这般想着,才道:“哼,姐姐真是好生无聊,每次都不会中计。”
这般一番笑闹,安氏与安一沛才算是放下心来,如今安灵珊虽是腹中有孕,但已然定下了来年初的婚期,便也不会太过担忧。
如今心中最担心的,便是安如霜的身子,与她的婚姻之事了,若是在这时期再传出什么,那霜儿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
这边众人面上带笑,心中却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却是玩的热闹,此时一轮酒令已然行完,众人又摆上坛子,塞了各种小物,玩起了射覆。
时间缓缓流逝,不过转眼间,月已至正中,鞭炮声一茬接一茬地响了起来。
安家也点了炮竹,正是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家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众丫鬟小厮与各院的婆子俱携了家人,都来此磕头,感念恩德。
安氏面上带笑,只道一声:“赏。”
墨竹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封分发到个人手中。
众人又在一同吃了酒菜,酒意酣畅后,才纷纷拜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