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焦太后重重一语,深吸了口气已然平复了下来:“何不听道长把话说完?”
对于这个道士,南宫寂本来就没有什么印象,但太后给了他台阶下,他也不好公然再忤逆她。
只是满腔的怒火,便发到了道士的身上:“朕倒要听听,你还有何话可说。”
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到了楚瑜的身上,南宫寂的心不由的惊了一下。
她面色太过平静,整个人有种处之泰然的洒脱,唇角勾起的笑意就像在看一群跳梁小丑,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立在险境当中。
突然的,南宫寂觉得自己有点儿配不上她,就连身下的这把龙椅,坐的也很是硌人。
道士又跪在了地上,朝着南宫寂磕了一个头,说道:“回皇上,虽说妖星煞气冲天,但也不是无法可解。”
“如何解?”南宫寂拧眉,问道。
“只要将此妖星放置于寺庙当中,身上的煞气自然会被镇压下去,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出来了。”
楚瑜牵了牵嘴角,原来是变着法儿的要轰她出宫啊,早知道焦太后有这个打算,她干嘛还往外跑啊。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是真好。
即能断了南宫寂的念想,又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不等众人回神,楚瑜已经跪倒在了地上:“我愿意。”
什么?
殿内一派倒吸冷气的声音,谁都没有料到楚瑜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说是与青灯相伴,实则是去守皇陵,只怕这一去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有人惋惜、可怜楚瑜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有人赞叹,晋王妃对晋王殿下情深意切,甘愿为他守一辈子,此等烈女可歌可叹。
然而,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却是南宫寂,在听到楚瑜的话后,竟然大喊一声:“朕不……”
“皇上。”焦太后严厉的一喝,将他的话快速截断:“王妃如此深明大义,肯为大齐做出此等牺牲,哀家准了。”
“母后?”南宫珏回头看她,眼眸中含着热泪,他胸中有千言万语可在此时也只能咽下。
南宫珏和先帝的灵棂还停在外面,太后就这么急着斩草除根了吗?
可恨他身为皇帝,却连话语权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楚瑜掉入火坑却又无能无力。
南宫寂垂下头,不敢去看楚瑜的眼睛,她一定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吧。
朝堂尽散,大大小小的官员从光明殿里走了出来,不住的摇头叹息。
“可怜我晋王殿下生前为大齐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他的尸骨还未寒,家眷却要落到如此地步……”
“小声点儿,不要命了。”
“命?”那人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妖后把持朝政,新皇就是个傀儡,如此窝囊的活着,倒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别说了快别说了。”
楚瑜游魂一般又回到了福泽殿,荣华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了,见她平安归来激动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楚瑜伸指替荣华擦干了眼泪,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是怕她为难你。”在楚瑜走后,荣华担心的坐立不安,生怕楚瑜会出什么岔子。
好在,人平安回来了。
她拉着楚瑜的手,坐到了桌案边,替她倒了一杯热水:“快给我说说,那老太婆怎么你了。”
楚瑜把事情的经过跟荣华说了一遍,荣华的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满脸怒色:“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这么恶毒的法子也能想得出来。”
楚瑜倒是满不在乎:“这样也好,咱们能顺利的出了宫,总比待在这里强。”
更何况,那里是南宫珏的长眠之地,楚瑜愿意守着他,她要让他亲眼看着她肚子里的孩儿一天天长大,直到他长大成人。
……
七月初七,是南宫珏和齐帝的棺椁送入皇陵的日子。
送葬的队伍从皇宫中心,一直延绵出数十里,满城皆被一片素白包裹,百姓们自发的站立在街道的两旁。
人人眼含热泪,哭声震天,谁都不敢相信,齐国的战神竟然真的就这样去了。
楚瑜坐在马车上,两眼直直的盯着南宫珏的棺椁,眼睛一片干涩,面上并无太大的表情。
这些天她的泪已经流干,她再也没有泪可以流了。
她的手捂在小腹的位置,那里有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儿,每每想到这个孩子,楚瑜的心里就多了一丝宽慰。
走吧,安心的走吧,我和孩子每天都会来看你。
荣华见她如此伤神,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低低的道:“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楚瑜有些心疼的看着荣华瘦弱的小脸儿,无声的将她拥的更紧了。
“从此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荣华重重的点头:“相依为命。”
皇陵是早就建好了的,只是因为事情来的突然,未免有些手忙脚乱,虽是如此,也预期完成了。
当南宫珏的棺椁被缓缓下到地宫时,楚瑜走上前去,抓了一把土扔在了上面,又将随身的荷包摘下,一同扔了进去。
尘土渐渐的覆盖在棺木上,从此她跟南宫珏,就真的是阴阳两隔了。
白马寺说是个寺庙,其实就是在历朝皇帝死后,那些没被宠幸过的妃子的最终归宿。
活人守着死人,苍凉的度过一生。
是以许多妃子在听到清真寺这个名字后,便如同见了鬼一般,宁可去死也不愿意来到这种地方。
活死人墓,楚瑜凉凉的想着,脚步却并未因为心中所想而停下,反而还加快了步子。
院落破败不堪,地上落了一层枯叶,荣华拿脚踢开那些枯枝烂叶,以防楚瑜摔倒。
“这里怎么住人啊。”
楚瑜一推开门,一股沉封的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跟在她们身后的两名宫女急忙拿手帕替楚瑜扇掉面前的灰,楚瑜刚才只一门心思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今细细一看,才觉得两人像在哪里见过:“你是,你是?”
那两名宫女见楚瑜认出了她们,俩人双双跪倒在地上,哭的很是悲切:“王妃,我们是春花和秋菊啊。”
春花秋菊?楚瑜细细的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她被关到冷宫的时候,救了几个快要死的小宫女。
“原来是你们啊。”楚瑜赶紧让她俩平身,没想到当日的善举,竟能让她们感念至今。
见楚瑜认出了她们,春花和秋菊急忙的站起身,对着楚瑜屈膝行了一个礼。
“奴婢的命是王妃救回来的,此次王妃落了难,我们一定与王妃一起渡过。”
看着这两个忠实的丫鬟,楚瑜的心窝里暖暖的,虽然她们俩表了忠心,但楚瑜还是不敢把自己怀孕的事说出来。
毕竟这里还有太后的眼线,防着一些总是好的。
荣华很是嫌弃这屋子的破败,拿手不停的扇着面前的灰尘:“早知道是这个鬼样子,我就该从皇宫里多拿些钱出来了。”
荣华把包裹往桌子上一放,哗啦啦倒出一堆碎银子、金元宝,其中还有不少首饰。
“看看,我能干吧。”
见楚瑜看直了眼,荣华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身上的各个角落,又摸出了许多物件儿。
“有了这些东西,足够我们花了。”
楚瑜将包袱收了起来,塞到了荣华的手中,只拿出一块碎银子来,对着她道:“钱要省着花,切不可铺张浪费。”
“知道啦。”荣华嬉笑一声,张开双手用力的呼吸了一下:“自由的味道,真好。”
看着充满活力的荣华,楚瑜也感到很高兴。
三个月,她还可以陪南宫珏三个月,三个月后她便离开此地,去往西凉。
到时就算她怀有身孕的消息散布出去,她也不怕了。
宝宝,在这三个月里,一定要乖乖的哦。
在这几天,楚瑜常常一个人站在皇陵的门口,怔怔的看着那对雕刻的石狮子出神。
跟南宫珏说话儿,成了她每天的消遣,否则楚瑜不知道该怎么支撑自己活下去。
“师傅。”上官流风的声音让楚瑜不由的回头,这些日子她倒把他忘了,本以为他在军营里呆着呢,没想到他却追到了京城,还找到了她。
这个傻小子,楚瑜微叹口气。
“是不是王爷没有了,你就什么也不要了,连我也不要了?”上官流风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
自从楚瑜知道南宫珏离去的消息后,她是真的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
若不是有顾洛尘指引,他到现在还找不到楚瑜呢。
楚瑜的喉咙有些哽咽,眸光闪烁了一下,轻声道:“怎么会不要你呢,傻瓜。”
上官流风哭的更大声了,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谁又能理解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呢。
皇宫戒备森严,任他削尖了脑袋,也没能挤进去。
每天就像游魂一般在城墙底下来回晃荡,好几次他还因为此事被人当成了小偷,差点儿挨了打。
上官流风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就像爹爹和母亲突然离世,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再次袭满了他的全身。
他好害怕,真的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