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来福客栈中,二层楼的天字号客房里,气氛却是显得诡谲莫名。
韩莫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些个坐在大哥前头之人,目光露出几丝不屑。
这些个人,还当真是不晓得他们是什么身份了,同大哥坐在一处,竟是这般的不晓得规矩。
若是放在蜀地,指不得就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说起来,还是他韩莫心善,懒得与这些人计较。
待得再看到那两人推了一杯酒,少年心里不由郁闷了起来。
不同他们计较,也是大哥的意思,说到底大哥的话,他还是得听的。
韩莫心里嘀咕着,坐着的三个人却仿若没有看到一般,他身旁坐着之人,眼里满是平静与笑意。
他对面的两人,倒是看到了少年表现出来的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却也终究没有多余的表示。
他们要与之合作的,并非是这个人身后的少年,而是眼前端坐之人。
这两日里下来,他们多多少少也晓得了一些事儿。
不仅仅是这个男人的高深莫测,让他们琢磨不透,还有就是那个少年的身份。
虽说那少年是称呼这个人为大哥,但他们隐隐地觉得,有一种对着主子的敬重在其中。
这种感觉,并非是一个称呼可以涵盖的。
故而,他们愈发觉得此人的心思之深沉,在心里头也有了些不同的琢磨。
“慕容公子,明日就是你说的那个日子了,慕容公子所说之事……”林柱将手里的酒杯倒满,抬起手,“望慕容公子能够顺心如意。”
身旁之人,也没有客气,同样举起了酒杯,没有说话,却是用行动表明了他心里所想。
那一饮而尽的姿态,便是混迹于江湖之人最真诚之举动。
慕容清风淡淡一笑,晓得这两个人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何。
心里不由有心感慨,这是因为,他们也对这件事儿,隐隐地有了期待不是?
想想这两日里发生的事儿,虽说都不怎么的大,但却是时不时的刺探一下。
若非是他同韩莫警觉,只怕他们还是得怀疑不已了。
这些事儿,他倒是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事儿,终究是会让人没有了耐心。
慕容清风的性子虽说不差,愿意用一种平和的方式来徐徐图之,但终究不会忍气吞声。
若是真的让他心里有了不快,指不得不仅此事就此作罢,等着这间来福客栈的就不晓得会是什么事儿了。
毕竟,并非没有来福客栈这几个人,他的事儿就办不成了。大不了,多付出点代价,花费些心思就是了。
只是,这几个人突然间就停了这些举动,慕容清风在心里淡淡一笑,是何时呢?
是那个叶家二公子从这儿走了之后的事儿了,看来,若是有机会,他还得同这个叶家二公子去道个谢了。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反之,无心之中助了你一臂之力,你同样该去投桃报李。
慕容清风对于这个事儿,还是很是乐意的。
只是,这个乐意,也只是对了叶府之中之人而已。
这个京师之中,还不曾能够有第二人,能够让他做出这般举动。
“多谢两位吉言,清风在此先行谢过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桌上摆放着的酒杯,慕容清风饮下了今夜的第一杯酒。
入口的味道,让其眉头稍稍挑了一下,甘甜清冽,清香淡淡。
这是,三十年的状元红的滋味。
慕容清风心头一动,这两个人,倒也是费了一些心思的。
上次贸贸然到那个酒窖,即便是慕容清风平日里不怎么贪杯,但看着其中的摆设,也晓得那里头的酒种大都是良莠不齐的。
至少,方才他饮下的的这一杯三十年状元红,就不在那个里头,也不晓得是藏在了别的地儿,还是特意去为了他而寻了来的。
口里品着这状元红,心里头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别的东西。
那个薛府小姐,给他送的貌似也是这状元红罢?
同样的酒,由不同之人送来,里头的心思不同,味道便是有了很大的区别。
若是手中之物,是由那个女子送来呢?
如此一想,万年心里头不会有一丝悸动的人,竟是有了不一样的心绪。
“三十年的陈酿,多谢两位好意了。”放下手里的酒杯,慕容清风淡淡一笑,脸色如同三月的春风一般,惹人沉醉。
林柱同方魁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轻松与笑意。
好在,这个人,没有拒绝。
好在,他们终究是停了下来。
揉了揉眉心,明日之后,只怕是就真真的不平静了罢?
抬眸看了眼开了一扇窗的外头,慕容清风淡淡地感慨了一声,眼里晦涩莫名:“这春日一来,雨水就格外的多了。”
雨水一多,心绪也就难平了。
方魁听到慕容清风的话,倒是身子怔了一下,没有接话茬。
他是个粗人,学不来那什么文人雅士,墨客骚人之间的对月吟咏同悲春伤秋。
他只晓得,雨水来了,有的事儿,就更好做了。
故而,慕容清风这一句莫名的话,在他的眼里,便是自然而然地归结于那类人了。
若是平日里遇着,他或许还会嗤笑两声,只是这个男子……罢了,且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罢。
方魁心里有了计较,眼里虽是掩饰了一番,但最初那丝不屑还是被对面之人很是警觉地捕捉到了。
摇了摇头,慕容清风微微一笑,晓得那人是在觉得他无病呻吟了,也不解释,只是淡淡的话语再次出口,“雨水一多,这该长的东西,就会长出来,不该长的东西,同样也能够顺势而出了。”
该长的是何?不该长的又是何物?慕容清风不用明说,方魁没有反应过来,但林柱却是蓦然的瞳孔一缩。
林柱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不是在来之前就同他商议好了,莫要再看轻这个人了么,怎的就是这般不长心呢?
一时间,这屋里头的气息再次有些沉闷,方魁虽说为人有些迟缓,但看到林柱给自个儿投过来的眼神,终究还是有些明白其中定然是发生了何事。
两人不由拘谨起来,慕容清风却是淡淡一笑,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回头看了眼那站在身后,身子笔挺的少年,眼里多了一丝笑意。
若是顺着这个孩子的目光看去,倒是能够一清二楚的发现这个孩子所看的是何处。
“阿莫。”在心里头摇了摇头,慕容清风轻轻出声。
被唤名字的少年立马回了神,对上那看着自个儿的人。眼里多了一丝窘迫。
又被大哥发觉了……
“给你,尝尝滋味如何。”嗤笑了一声,慕容清风转头在桌上拈了一个空杯,倒上了满满一杯。
这个孩子好这个东西,他是晓得的,虽说这孩子从未同他提起过。
在蜀郡,他就是饮了也就饮了,在这儿却是得克制些来了。
眼睛猛得闪了一下,韩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突然推过来的杯子,“大哥,这是,给我的?”
眨了眨眼,慕容清风笑得和煦,“不要?那我喝了。”说着,就要将手势往回收。
韩莫一看,这还了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更何况,这还是大哥亲自开了的口。
慕容清风本就是作势而已,自然不会真的要将酒给收了回去。
韩莫又是一个练家子,瞬间就将那杯子给夺了过来,一口闷了,还砸吧砸吧的品了几下,换来的又是慕容清风的一阵轻笑。
这个猴急的模样,总算是有了点孩子的模样,否则,他都要以为这孩子在这两日就全然转了一个性子了。
一进来后,那两个人眼里对于韩莫的转瞬即逝的眼神,他不是没有瞧见,但他却不愿意去说明。
有的东西,慕容清风一直觉得,所做出来的表达,比那说的要来的更加直白。
韩莫纵使不是自个儿的亲弟弟,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视得了的,毕竟,今后,他也是要独当一面之人。
“味道如何?”接过少年手里的空杯子,慕容清风问得自然。
韩莫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方才做了什么事儿,不由有了几分窘迫,却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不错。”
滋味却是不是,比他在来了京师后喝了好很多了,虽说没有蜀郡的味美。
“这东西,用多了伤喉,今后自个儿不可贪杯。”慕容清风看着这孩子喟叹的模样,正色了一些道。
“是……我晓得了。”言外之意,今后得克制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话儿,让林柱两人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却终究是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莫非也太过于护短了一些。
只是,这样一想,林柱心里竟是在心里有些莫名的开怀起来。
此人如此护短,若是他们也成为了他的人,那就也是一样的了?
他们并非冥顽不灵之人,遇到了他们没有能力反抗之人,何不顺其自然的接受。
但若是这个让他们不得不接受之人,手段,智谋超出常人,对待跟随之人也能够好生维护,这又何乐而不为?
这个时候,连林柱自个儿都没有发觉,他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自个儿的名头上,安上了这个人的名头。
所谓,攻城为下,不动声色,攻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