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在下不是说过了么?叶小姐,着实是个有福气的,同她,算是有一段缘分了。”不疾不徐的话在书房里响起,带着三分莫名的意味。
叶铮听了,心里微微一动,眼里闪过一丝讶色,却还是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摇了摇头,崔云鸽嗤笑了一声,手掌在大腿上一拍,“叶大人这是信不过在下的话了,罢了,说一说也罢,又不是甚不可见人的事儿,权且让叶大人安心了才是。”
任由崔云鸽如何说道,如何编排自个儿,叶铮眼里的眸子动了不曾动一下,就这般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眸。
“其实,说起来,叶小姐还是骗了你们的。”嘴角勾了勾,崔云鸽挑了挑眉道,看着叶铮眼里一闪而逝的讶色,心里不由嗤笑了一声。
你这老匹夫不就是怕那个丫头骗了你嘛,现下我这般如了你的意,看你会如何说道。
崔云鸽心里得意,目光便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三分挑衅。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叶铮在初始时一晃而过的讶异后,立马就转为平静,仿若什么事儿都再也激不起一丝起伏。
便是崔云鸽,于叶铮这般冷静也不禁暗暗称奇,心里带起三分敬意。
缓和了神色,崔云鸽不禁正色了几分,“我同叶小姐,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曾结过一个善缘。”
说着,崔云鸽垂了垂眸,缓缓地摇了摇头,“只是原本以为,这个缘分就那般断了,可没有想到,叶家小姐还有要来寻在下的一日,只是不曾料到,当日的那个小丫头,竟然会是叶府的千金。”
说到最后,崔云鸽叹了口气,不知是遗憾还是无奈。
叶铮愣了一下,袖袍下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攒了起来,“不知崔大夫说的,是什么缘分?”
撇了撇嘴,崔云鸽将放在桌上的一颗果子抛起,用嘴接住,嚼了半晌,这才又回过头去瞧叶铮,“有一日,叶家小姐不知怎的到了在下那间破烂草庐,恰巧在下在打点药草,叶小姐便问将了几句,在下当时还以为是哪家出来耍玩的姑子,便问道可是有心学此。哪里晓得,竟是被叶小姐一个摇头给拒绝了。”
说道这儿,崔云鸽顿了一下,话里带了三分遗憾与莫名的唏嘘,“要是晓得,她是叶府的千金,在下还去问个甚?!”
“崔先生有如此名声,若是想要后继有人,还怕寻不到天纵之才?怎的就看上了老夫的孙女儿?”任由崔云鸽如何说道,叶铮眼里仍旧是清明一片,呼吸都不曾变过。
崔云鸽愣了一下,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老狐狸,当真是不好糊弄。
只是,崔云鸽又岂是被这么问了两句便没了对策之人?
当即摇了摇头,“天下奇才何其之多,能够看得顺眼的,又有几人?这句话,叶大人该是明了的罢?”
说罢,抬起头,对上叶铮,崔云鸽嘴角一咧,方才的颓然瞬间消失不见,转而代之是几分戏谑:“不若,叶将军替在下劝劝叶小姐?”
攒紧的手指松了开来,叶铮定定地看了崔云鸽几眼,淡淡别开了头去,端将起桌上的冰糖菊花茶,唑了一口。
淡淡道:“崔先生既然不会强人所难,老夫又岂会干涉自个儿孙女儿的选择?”
崔云鸽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叶铮会这般说道。
于他的私心,他着实是想要那个丫头在他这儿学点儿本事去的,便是不能够学了个十成十,便是学个一二,能够护得自个儿周全也是行的。
如此,也不至于落得同她那般的下场。
而叶铮这句话,虽是不曾应下,却也不曾明着拒绝,若是他能够说服那个丫头,还是有机会的罢。
想到这个,崔云鸽的心里不禁舒坦了许多,恨不得立马去同叶袅袅说道这个事儿。
但看着当下的形式,却也晓得并非是时候。
只是看着叶铮的眼神,却是平和了许多。
虽是于崔云鸽这句话还是存着三分怀疑,但叶铮此刻却也不愿去多想了,袅袅那个丫头,向来是乖巧懂事的,她那儿,又能够出什么事儿呢?
当初不说实话儿,不曾提起此事,怕也是让他们为其担忧罢?叶铮在心里如是想道。
“叶将军这般通情达理,怪不得叶家公子同叶家小姐都是这般出类拔萃,异于常人!”哈哈一笑,崔云鸽拍了拍掌道。
叶铮嘴角动了动,不置可否。
此刻的这个崔云鸽,着实是同进门时的那个反差过甚了些……
“叶将军,这时辰也不早了,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便一并问了罢,在下还要早些回去收拾草庐了,难得今日不曾下雨水,在下拿出了些物什儿出来晒晒。”转头看了眼窗子外头,崔云鸽嘀咕了一声道。
虽说这声音不大,但叶铮是何等的耳力,眸子闪了闪,轻轻咳嗽一声。
“崔先生,果然不愧是鬼手,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直说了。”点了点头,叶铮对上崔云鸽了然的眸子,声音沉了三分,“不知拙荆中了是何毒?”
果不其然,崔云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叶铮这个人,到底是过于精明了些啊。
他这般问道,可不是已然猜出了什么?
撇了撇嘴,崔云鸽看了看自个儿莹白如玉的手掌,动了动手指,“花英。”
两个字一出,叶铮身子顿时一僵,平静的眸子里少有的出现一缕愤然之色。
花英之毒,世间少有,此毒无色无味,需伴花木而生,随花木之味入体,入体后,如花般生长,中此毒之人,一期半载可无事,一期后,病症出。
所显为病症,并非是毒症,且病症同其本身所协,难以察觉,所中之人,临去之半个时辰,嘴角带笑,故而,唤之为花英。
因花而起,本为毒,终成病,可英年可逝,难寻其果。
花英,至邪,至恶,
这个曾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能够杀人于无形之毒,叶铮怎的会不知晓?
当时的京师,便曾经因此毒闹过两次人心惶惶之事。
只是叶铮怎的都不曾想到,这般毒物,竟是会落在自个儿的老伴儿身上?
手指猛地捏成拳头,上下的牙关被自个儿咬得咯咯作响,然而此刻,他却丝毫不想再压抑自个儿了。
是何人如此歹毒,待他寻出,定然要他受尽五马分尸之苦!
“崔先生可晓得,是何人制出了此毒?”每个字都含着深深的怒意,盯着崔云鸽,叶铮一字一句道。
收回自个儿的手指,崔云鸽撇了撇嘴,不禁在心里头嘀咕了一句,就晓得旁人听了这个会有这般反应。
只是,这个花英,着实是不错,有他当年想要的效果,不过在江老夫人自个儿,似乎是出了点儿让他都不曾预料到的事儿。
缓缓抬起头,崔云鸽淡淡一笑,“是在下。”
是在下做了这个药。
随着崔云鸽这句话一出,上头太师椅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崔云鸽眸子一闪,身子猛地一移。
只听嘭的一声,崔云鸽回头望去,脸色不禁变了几分。
他方才所坐之处,已然成了一堆灰烬。
叶铮这般做,崔云鸽心里也不禁恼怒起来,但想着那个丫头,还是将自个儿心里的怒火压了下来。
只是那脸色却是冷了不少,哪里还有半分笑容,“叶大人这是何意?花英是在下所制,却并非是在下所下,叶大人这般做,未免有些不分青白了罢?”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叶铮冷冷的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做出什么毁天灭地的动作出来。
崔云鸽心里松了一口气,回之一丝嘲讽的笑容,“那是鬼手所制,十几年前,叶大人现下才说道这个事,不觉得有些为时晚矣了么?”
“照崔先生如此说道,那就能够同崔先生无干系了么?”叶铮鹰眸再度深邃了许多,“还是说,你如今不是鬼手?”
“在下不做鬼手好些年了。”垂了垂眸,崔云鸽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他有何资格做。
“那你也还是你。”似乎带着一股子执拗,又或许因方才之事着实有些忿忿,叶铮毫不客气的道。
缓缓上前一步,崔云鸽眼里不见半分恐惧,反而还笑了一声,嘴角上扬,“叶大人这般说道,在下着实不敢苟同,若是因在下十几年前制的药如今伤及了叶大人在乎之人的性命,叶大人便因此对在下怀恨在心,那……”
“那叶大人征战沙场,死在叶将军手底下之人数不胜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事比比皆是,那叶大人又能够如何解释?”声音顿了一下,崔云鸽死死地盯着叶铮的眸子,一字一句冲入叶铮的胸口。
“放肆!”猛地一掌拍向身前的案几,叶铮呼吸都不由自主的重了几分,连带着案几摆放的茶杯都为之一震!
叶铮嘴角动了动,目光阴鸷不已,“国恨所在,将士骨血,又能够如何?!”
“既是叶大人晓得因你而流血漂橹之事不能够归咎于你,那方才之事,又如何能够责怪在下?”嗤笑一声,崔云鸽挑了挑眉哼将出声道,“若是在下说,老夫人之事,是叶大人的仇家所为,叶大人又会做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