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一愣,周身的气势顿时沉了下去,颓然之色一点一点的从眉宇间浮现出来,整个人似乎在瞬间死寂了不少。
柳嬷嬷嘴巴张了张,脸色的皱纹深了几分又平展开来。
罢了,此事,只能够让娘娘自个儿想通来,任她在那个女人来之前如何说道,小姐是如何答应她的。
然而,事到如今,一切皆得从头再来,让她猝不及防。
好在,事情并不算太坏。
苗氏眼珠子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是啊,嬷嬷说的对,她是正妃,自然是能够同殿下在前厅用膳的,我却是……没有这个资格。”
侧妃又如何,这般久,说到底,她还不一样是个妾?
在那个人来了后,便是再如何是个主子,她还是不得做小伏低?
“那小姐,便等着这个机会来。”目光里闪过一丝精光,柳嬷嬷沉声道。
“今日她……我根本没有一丝还手之力。”想起今早发生的事儿,苗氏摇了摇头,无比抑郁道。
想起今早的事儿,柳嬷嬷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娘娘还是过于心急了些,这才多久,怎的就能够如此锋芒毕露?更何况,昨夜才……殿下那儿,定然也是护着她的。”
苗氏眼圈红了几分,咬了咬牙,“嬷嬷,你说的我何尝不晓得,只是今日,本是她挑起的事端。”
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她却陡然发难,这个事儿,怎的能够全怪她?
“小姐,老奴又何尝不晓得,但这又如何,忍一时之气,求多日的安生,若非最后她不再追究,小姐今日可就要栽个大跟头了!”柳嬷嬷将苗氏扶回到床榻上,话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我……当真就只能够避着她么?就只能够在这儿三寸地儿待着?”抬起头,苗氏消瘦的脸上一片凄苦。
摇了摇头,柳嬷嬷轻笑了一声,“娘娘大可不必焦急,不知娘娘可曾发觉今日比之娘娘落了面儿,还有一个事儿更需要注意?”
愣了一下,蹙了蹙眉,虽说不愿再去想今早发生的一星一点事儿,但看着柳嬷嬷鼓励的眼神,苗氏沉吟了片刻。
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嬷嬷说的,莫非是那个温柔?!”
思来想去,今早还有能够让她注意到的事儿,便只有另一个敌人了。
“正是她不错。”柳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的笑,点了点头,“娘娘不觉得她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么?”
经历了太多事儿的人,有心去看一个人之时,便是她隐藏得再好,但凡露出一点儿蛛丝马迹,便是能够抽丝剥茧。
“这话怎么说?”苗氏睁大了双眼问道。
她虽说晓得这个温柔定然也不是一个无能之辈,但却未觉得今日之事,于她有甚好处。
“小姐不觉得,她今日所说之话,甚是奇怪么?明明能够事不关己,她却愣是要出来横插一句话。”柳嬷嬷冷笑了一声哼道。
敛下眸子,苗氏心里悲苦不已,“那不是她同那个叶家的交好,想要一起来给我下马威么。”
柳嬷嬷眸子一闪,叹了一口气,“小姐怎的会想到这个岔儿上了,小姐难不成不觉得今日叶家那位说的话,可算是把她温柔也给拉进去了,而且,那个温柔说的话儿,虽说是为自个儿开脱,但换一种说法,又何尝不是在同叶家的那位在抗衡呢?”
“可是,她这样做,有甚好处呢。”苗氏抬起头,话里依旧有些不确定。
“有甚好处?”一双阴鸷的眸子陡然沉了下来,“这个好处可多了去了?小姐可有对她的举动心生感激,下人可有觉得此人很是通情达理,殿下可有于她侧目?”
这般一举三得之事,若看不出来,还拿什么去斗?
嘴角动了动,苗氏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是,她的的确确是引得了殿下的侧目,或许下人也觉得这位侧妃娘娘是个好相与之人。”
顿了顿,苗氏继续道:“但嬷嬷说的,我于她心生感激,却是没有的。”
她是她的敌人,想要让她对她心生感激,这莫非是无稽之谈?
“娘娘这是一开始便于她抱了成就,娘娘不妨好生琢磨,若是你一开始便想同她当盟友,可会用了这个机会,直接亲近?”柳嬷嬷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都有了这般多的好处,怎的还能够就只巴巴的记得那一处呢,因小失大,可是大忌。
“嬷嬷的意思是,她那是故意如此,想让我……”苗氏眼睛一瞪,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不会的,她大可没有这个必要。”
大树底下好乘凉,她温柔绝对没有必要要故意来同她交好。
“娘娘莫要再纠结于此事了,到底是敌是友,过一阵子,都会露出马脚,还有便是……那一位一看便也是不好相与的,便是以往的姐妹情深,进了这个府里头,还不晓得能够剩下几分,小姐莫非忘了曾经的丽,琴两位夫人之人?”柳嬷嬷拍了拍苗氏的手,拉过一旁的薄毯为其稍稍遮住一半的身子,苦口婆心道。
“嬷嬷,如今,我当真到了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了么?”反手抓住柳嬷嬷欲要抽走的手,苗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往日的风光,从那两位到来便要避其锋芒,将手里的大权也要交出去,这如同云泥之别的落差,柳嬷嬷又何尝不晓得。
脸上的疤动了动,柳嬷嬷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颇有几分狰狞,感慨道:“娘娘怎的把境地看得如此的为难,这并非是进退维谷,而是暂避锋芒,以退为进,坐山观虎。”
“当真?”苗氏眨了眨眼,轻声问道。
“自然。”柳嬷嬷低低一笑,“娘娘只管看就是,不消几日,便有得瞧了。”
“会有什么事?”苗氏脸上一喜,迫不及待的问。
摇了摇头,柳嬷嬷神秘一笑,“娘娘莫急,如今娘娘只管把身子调理好,等着看就是。”
“那嬷嬷可要及时告知我,外头发生了何事。”点了点头,过了这般久,苗氏脸上也浮起一丝倦容。
“自然如此。”将苗氏的手放回锦被里头,柳嬷嬷朝外头的侍女吩咐了一句,再度转了回来,“娘娘早些歇着,莫要再想任何事儿了,多思劳心伤神。”
“嗯。”苗氏点了点头,轻轻合上眼。
烛火熄灭,柳嬷嬷那褶皱混着疤痕的脸,在那明灭的一瞬间如同一条从黑夜里缓缓爬出来的蜈蚣。
让人看了,不自觉的打个寒战。
“侧妃娘娘,该就寝了。”二皇子府里,侍女看着呆坐在榻上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殿,殿下今夜不会过来罢?”似乎被这句话惊了一下,薛玉儿猛地抬起头问道。
侍女垂下眸子,越来越浓的疑惑被挡在了眼睫之下,“回侧妃娘娘的话,殿下他,今夜估摸着不会过来了。”
念莘姑娘都有了身子,这个事儿已经在府里传遍了,殿下哪里还有心思过来这儿。
虽说府里对念莘姑娘的看法如此褒贬不一,但知根知底的谁人不晓得殿下于她那才是当真疼爱。
除了眼前之人……
扬起来的脖子松了下去,薛玉儿捏紧自个儿衣襟吐了一口气。
“不来是罢。”放下手,将袖口拉了拉,看着侍女望着自个儿眼里带着几分诧异的目光,薛玉儿脸色大变,“这般看着本殿下作甚?”
“奴婢,奴婢只是想问问娘娘今夜可还要用膳。”一看到薛玉儿陡然发难沉下来的脸,侍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
薛玉儿哼了一声,习惯的仰起下颚,却又瞬间垂了下来,咳嗽一声道:“不必了,本殿下今夜不用了,你出去让人打一桶水进来,本殿下要今夜要沐浴。”
“是,娘娘。”侍女的眸子闪了闪,福了福身,后退两步,转身出去。
出门时,侍女的脚步一顿,再次回眸看了一眼,里头是毫不掩饰的疑惑。
当真是奇怪!
不说今日府里念莘姑娘有了身孕这个事儿,就是这位侧妃娘娘便不晓得是如何了。
昨夜,她们可是亲眼看着她从屋里出去的,也未曾听到她昨夜去了殿下那儿的消息。
然而,却是一夜未归。
在她们惶恐不安了如此之久后,娘娘在天还未亮之时又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只是看起来脸上满是惶恐,神色脸也甚是疲惫。
除此之外,更是一进门便将原本侯在外头的人都一并赶将了出去,直到过了午时才开门。
这个事儿,怎的想怎的奇怪,但殿下那儿没有一点儿动静,她们这些个下人有怎么搞随意去编排这位如今府里身份最高的女主子?
摇了摇头,侍女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唤了几个人同她一道出去打水。
罢了,不用膳便不用罢,她且做好了本分便罢了,横竖饿着的不是她。
侍女轻哼了一声,微抬了下巴,管她死活呢,只要不责怪她就好。
约莫一刻钟后,侍女们陆陆续续将浴桶送将进来,一桶一桶冒着热气的汤被倒进浴桶里。
升腾的水汽,熏得宽大的屋里,如人间仙境般让人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