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就如同在血液中流淌一般,无论过去多少岁月,依旧不会黯淡。
就如叶南天这一脉,有其祖则有其后,至情至性。
叶南天向天争来第二世,只为能在那人墓旁陪伴。
叶青莲心有不甘,入葬地,逆天化龙的初衷,也只是为了替那个叫孤萍的人,讨个公道。
叶青莲也曾告诉牧龙,爱,有时只是一份守望,不论生死,他们这一族,向来如此。
这等魄力心境,是牧龙所真正钦佩的。
“先祖可还打算回到那墓中,了却余生么?”
叶青莲问得很坦然,不因后辈而避畏,也或许是,能活出第二世的人,都看得清,看得淡。
叶南天闻言,却轻轻摇头。
他看着叶青莲,又看了看牧龙,道:“起初是执念,心愿达成,那执念自是淡了。”
“后来是倦懒,成了习惯,如今破墓而出,便不再回去了。”
“便撑起这把老骨头,替她照拂后辈,也照拂我的后辈。”
“身为你的先祖,无论第一世,第二世,我都未曾尽责。”
“我原是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如今出来,看到你,终究是放不下。”
“大概人老了,便总想着万事能圆满,青莲,可有何事需老祖助你么?”
“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扛得动,尽数说与我听。”叶南天看向叶青莲时,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意,这个后辈,虽非男儿,却最是像他。
只是,叶青莲闻言,却笑道:“先祖,您多虑了,青莲活出第二世,已然了无牵挂,又何来烦心之事,敢烦劳先祖。”
依着叶青莲的心意,先祖第一世求道奔波,错失所爱,第二世化龙,但所爱之人,已成冢中枯骨,墓中葬却大半生,往后岁月,既是不再回墓中,那便活得悠然些,盼着这山北叶家的后辈们,省心些。
身为后代,她更不想为先祖徒添麻烦。
但叶南天闻言,却又是笑着摇头。
“你这丫头啊,这话骗旁人可以,瞒我却是瞒不过。”
“我是你的先祖啊,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液。”
“化龙是极为痛苦煎熬的过程,你心中倘若没有强大的执念支撑,便不可能活出第二世,我,也是化龙之人。”
“在你的心底,藏着一股戾气,那便是你的执念,它还没有消散,说明,你要做的事,不曾做成。”
的确,在叶南天这样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面前,极少有事情能瞒得过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
叶青莲见此,转过头,顿了片刻,深深吐出一口气。
一刹那间,她犹似变了个人似的,目中尽泛着寒意,面上凝着冰霜。
她,吐字如刀,又刀刀欲见血!
“斯人含恨归九幽,吾身虽衰意难休。来世若登轩辕丘,一剑断尽千古仇!”
这是上一世,叶青莲入西天葬地时,留于世间之绝笔。
“来世……若登轩辕丘,一剑断尽古今愁……”
“苦煞我叶家青莲也!”
“狗日的轩辕丘!”
叶南天呢喃一阵,苦叹一声,又是怒骂一句!
“走,老祖这便带你去,纵是碎散了这把老骨头,也翻覆了那狗娘养的轩辕丘!”
这一刻,叶南天眼中浑浊的暮气尽数敛去,性情火爆的,像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那一双眼睛里,都几乎要飙出火光来。
叶青莲见状,拦住叶南天。
“先祖,您先莫要冲动。”
她笑了,笑着又落泪。
叶青莲,问世间,谁人怜?
上一世,无人,这一世,却有个老祖。
牧龙听完叶青莲上一世的绝笔,同样心中感慨。
“我道是何处,原来是那轩辕丘……”
“然这地方不同等闲,前辈欲登轩辕丘,一剑断灭两世仇,寻常的剑不行,那建木神剑乃故人所留,亦不妥,须得有一柄惊世之剑!”
“惊世之剑?”
叶青莲听闻这话,与叶南天一道,望着牧龙。
“惊世之剑,却在何处?”叶青莲听得意动,问道。
牧龙一笑,抬手朝那南边一指。
“便在那断阴山中,待我为前辈取来!”
“断阴山,惊世之剑?”
一旁,君倾月也听得美目泛光,道:“公子去断阴山中取剑,我可否同去?”
牧龙一笑,“你若愿跟着,自是最好。”
说着,牧龙便大袖一挥,带着君倾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断阴山中。
叶青莲有些疑惑:“牧小子初来此处,竟然知晓那背阴山中藏有惊世之剑,莫非果真是风水之道,已通造化?”
“先祖在此多年,可曾知晓那断阴山中所藏何剑么?”叶青莲问道。
叶南天闻言,摇了摇头:“老夫在此多年,从未听闻山中有剑,若是真有,早就被那些小崽子挖走了。”
“老夫深谙风水之道,初来时,也曾去过那里,除却浓郁至极的阴煞之气外,却不曾看出任何端倪,莫非是看走了眼?”
“这位牧小友不可用常理度之,还是去了,才能看个究竟。”
这般说着,叶南天与叶青莲也跟着去了断阴山。
牧龙与君倾月,自然是先到得断阴山。
站在云端下望,那绵延数千万里的山脉,断阴山脉之中,充斥着无尽的阴煞之气,不知沉淀了多少万年,直冲青霄,浓郁至极,便是飞鸟也休想飞过,等闲的修士,更是无法靠近,甚是恐怖。
君倾月望着那数千万里的断阴山脉,直皱眉头。
“这山中如此之广,不知牧公子所说的剑,藏于何方。”
牧龙闻言,却是笑而不语,颇为神秘。
但却也架不住君倾月再三追问,于是卖个关子道:“正所谓‘吹尽狂沙始到金’,这山中而今煞气弥漫,你且在此等着,待我除去这无边煞气,到时,自然便可见得那惊世之剑。”
听到这话,君倾月一愣。
“公子你——”
“嗯,过奖过奖,皆赖平时修行之功。”
牧龙以为君倾月要夸赞他神通广大,这便已然急着谦虚了。
他也不是那种爱慕虚荣之人,只不过若是君倾月夸赞他,那还是十分受用的。
不过,君倾月完整的一句话,却是这样的:
“公子你莫不是在吹牛?”
牧龙听闻,当即脸一黑,还有比这更明显的质疑么?
“这叫什么话?”
“你且在此看着,待我这便去将山中煞气尽消!”
说着,牧龙便闪身下去,如同一颗流星,落入那断阴山中。
叶南天与叶青莲也到了,见只有君倾月一人立在云端,牧龙自然是下去了,他们便也在那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