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她的丫鬟,如果白云真的对她下手,她自己也有罪过在,无论收买白云的人是谁,既然白云愿意,说不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又或者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曲凝香推开房间的门,白云听见声响从里间走出来,见到来人是曲凝香有些吃惊,忙拿过曲凝香手中的食盒,领她到里间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给她。
“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曲凝香打开食盒,拿出盒中的饭菜,把筷子放到白云面前。白云才十一岁的年纪,是一年前被父母卖到曲府来,正是宜佳公主逝世的前一个月。
当时曲凝香挑选留下来的丫头是看那个人是否老实,来路是否“干净”,曲凝香看白云可怜,就把她留了下来,当然白云也没有辜负她的希望,留下来之后一直都很认真做好自己的事。
才十一岁,什么概念呢,曲凝香十一岁还在读小学六年级,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白云就已失去了人生自由,去当富贵人家的下人,受人呼来喝去的差遣。
自古人们就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曲凝香原先把这句话奉为神言,可是现在她面对白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孩子。
“今日用膳的时候你不在,回来你收拾了东西也没吃点什么,我担心你饿着,就去厨房给你取了一些来,你呀,才多大一点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应该多吃一些才是,瞧,这些全都是你喜欢吃的。”
曲凝香面对白云总有母亲面对即将步上歧途的孩子一般,不知道该如何规劝,曲凝香心里说不上伤心,但是很不知所措。
“这,这怎么使得,奴婢是个粗人,饿一顿没什么,何况奴婢这里还有小姐赏的许多吃食,吃一些应付过去就好,哪还用小姐亲自送东西过来。”
白云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曲凝香始终直视着她的眼睛,并未错过她眼中的愧疚,看来楚儿那几个丫头没有猜错,白云她……
“白云,我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跟你说,你家主子没有出息,不能帮你什么,唯独还有一些钱,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或者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
白云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对曲凝香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白云没有回曲凝香的话,那一晚她一直欲言又止,但始终没对曲凝香说一句话,曲凝香心下明了,她,不打算回头。
就在曲凝香找白云谈话两天后的晚上,她动手了。趁着曲凝香不在房中,白云往曲凝香不常打开的首饰盒中放了东西,曲凝香有两个首饰盒,一个放着宜佳公主常用的首饰,一个放着曲凝香自己的首饰。
宜佳公主的首饰盒虽是留着,曲凝香却少用,睹物思人,那个首饰盒曲凝香唯有穿着宜佳公主为自己亲制的衣服才用过一回,之后再没有打开。
白云进入曲凝香的寝房时,曲凝香与楚儿等人就在暗处看着,待白云走了她们才出来走进房内。曲凝香到梳妆台前坐下,十一个下人站在她的身后,没人说话。
取过被压在最下面的首饰盒,曲凝香放在盒上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咔啦”,一支金光流璨的雀鸟衔珠流苏簪放在白云面前,曲凝香从首饰盒中拿出这支簪子,足足在房中坐到了半夜,才在楚儿的陪伴下来了白云的住处。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支鎏金雀鸟衔珠流苏簪曲府无人不知晓它的来头,这支簪子样式独特贵重,是曲老夫人的丈夫,也就是上一任曲家的家主于新婚之夜赠予她,故而这支簪子是曲老夫人的最爱,每日佩戴于发间,十余年未曾有变。
白云把这支簪子放在她的首饰盒中,足以说明有人要陷害她,老夫人把这支簪子当做心头宝,就算对曲凝香看不过眼,也不会拿心爱之物来折腾,因为舍不得。
而兰姨娘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每日被曲老夫人变着法子折腾,自顾不暇,哪还有空去理曲凝香。在曲府中会对曲凝香动手的人寥寥无几,就那么几个,排除了曲老夫人和兰姨娘,就只有曲凝柔有闲心找她的麻烦。
见白云低着头不发一言,曲凝香笑了笑,无话可说吗?就这么默认了?她以为白云还会为自己辩解两句,她还算是诚实。
“我不知曲凝柔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或用了什么法子威胁你,你年纪小不知道怎么应对她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但也不会再留你在身边。你们来馨苑那日,我就赎了你们的卖身契,去了你们的奴籍,我现在还给你,明日你就走吧。”
曲凝香对楚儿招了招手,楚儿从锦囊中拿出折地整整齐齐的卖身契放在桌上,再拿一袋银子压在上头,失望地看着白云。钟鼎玉食之家不乏金银珠宝,挥金如土,但于民间布衣而言,一锭银子是半年的开销。
到底是有一年的主仆之情,曲凝香不忍太逼白云,她就是因家境贫穷才被卖来曲府,若就被赶出去想来在家里不会好过,曲凝香在银袋里放了十锭银子与五百两的银票,只要她不挥霍,足够她平淡生活衣食无忧的十年。
白云看到桌上的钱袋与银子,当即红了眼眶,在曲凝香的面前跪下来,重重地叩了个头,曲凝香淡淡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小姐,奴婢家中唯有我与弟弟两个孩子,亲弟自三年前患有怪病,每日咳嗽不止,日渐消瘦,眼见就要不行了,那人以我亲弟的性命相要挟,奴婢没有法子这才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情来,小姐……奴婢实在是……”
白云自觉对不去曲凝香,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我予君砒霜,君却予我浮木,曲凝香给的这些钱,治好她亲弟的病绰绰有余,可她何德何能受得起曲凝香对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