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梦栀送到楼下,目送这个单薄瘦小的身体慢慢消失在楼道中。
她站在家门前,深呼吸一口气,敲门的手几欲拿起,又几欲落下,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在家里等待自己回来的安洋,就像知道做错事情的小学生,等待老师或父母宣判罪行之前,那种紧张害怕的心情。
她一直站在外面犹豫不决,突然房门打开,吓得她狠狠发了个抖,迎面撞到脸上带着眼泪的陈可欣,愣了愣,陈可欣也懵逼了,等回过神来时,冲里面叫喊道:“安洋!安洋!你妹妹,你妹妹回来了!没事,完好的!从头到脚一根毛发都没伤!”
里面传来东西被摔碎的声音,然后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安洋拉开挡在他身前的陈可欣,看着低着头的梦栀,就这么站着看了很久,在她以为安洋会火冒三丈的训斥自己时,他捂着脸疲惫地说:“陈可欣,你先回去吧,我们兄妹的事我们自己处理。”
陈可欣咬紧嘴唇,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颤抖着声音道:“好,你们好好聊,别再吵架了。”
她和梦栀错身,快步跑下楼梯,就像身后有索命鬼追赶。
安洋叹了口气,让开道路:“进来吧,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吃饭没?”
她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过了很久机械性的点了点头,觉得不对,又摇了摇头,这副呆萌的模样让他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吃,还是没有吃啊?又摇头又点头的。”
“我没吃饭,在咖啡厅吃了点甜点。”
他点头,讲梦栀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忙活一阵子,不一会儿端了碗面条走出来,她看了看,分量有点多。
“我去学校找你,你的同学说你早就回家了,我又回家来,没看到你,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也没心情吃东西,这会儿一起吃吧,我也有点饿了。”
安洋没责骂她,也没质问自己这么晚回来是去了哪里,温柔得令人难以置信,梦栀不适应的侧了侧身子,拿着他递过来的筷子挑碗里的面条。
很快,这碗面条就被分食完,梦栀瘫在沙发上,腹中饱胀的感觉让她有点难受。
“作业做了没?”
她摇头,安洋叹道:“那快把作业做了,现在都十二点了,早点写完早点休息,拿那些需要抄写的作业给我吧,我帮你分担一点。”
“没有抄写的作业,只有两页课堂一练和物理书上的电力计算题。”
“……”
理科已经烂成渣的安洋无语凝噎,点头道:“快写吧,写完了去休息。”
对于自己失踪这么久,让他担心这么久的事情,能够既往不咎,梦栀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会儿,讷讷的问:“哥哥,你不生气吗?”
安洋背对她,声音有些颤抖:“生什么气?”
梦栀低下头,小声说:“就是,我这么晚才回来,让你担心这么久,也不打电话回来报个平安。”
他猛然转身,吓了梦栀一跳,抬头一看,安洋双眼通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为什么要生气?嗯?梦儿!你不是没有人管的孤儿,你不见了,你消失了,我哪还有心情生气?我担心的满大街的找,我生怕在哪个路口哪个巷道,甚至哪个河道发现你的尸体!或者你被卖到我不知道的偏远地区,我一辈子找不到你,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
少年的眼泪砸在地板上,成为一个惊叹号,让梦栀心脏骤然缩紧。
“你不开心了,你难过了,你从来不会和我说,老是闷在心里,我每天和你相处都小心翼翼,怕下一句话惹到你,你抑郁症发作,又干出什么傻事,你就不能稍微对我付点责任吗?说一句你想哭有那么难吗?啊!”
安洋忍了太久,心里的情绪积压到极限,一瞬间释放出来,面目狰狞的看着眼睛红红的梦栀。
她那副难过的样子,瞬间就让安洋心软了,这世界总有一种女孩,她一难过,你的整个世界就随着一起哭泣,她一开心,你的世界立马开出美丽的花朵,她一认错,哪怕是烧杀抢掠,你都无条件的原谅。
“别哭了,我错了,我不该把话说得这么重,对不起,我也是怕了,你不知道,你消失的这几个小时,我就想,如果你被人拉去拐卖了我怎么办,如果你被人奸杀了我怎么办,我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然后……然后我恨不得一刀捅了那个几小时前冲你大吼大叫的自己。”
明明那么暴躁骄傲的人,这么温柔细语的安慰她,她愧疚的无以复加,抱着安洋不停的流泪,哽咽道:“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片刻都不想分开,安洋怕一松开手,怀里的女孩又会消失,梦栀眷恋这种难得的温柔,根本不舍得挣脱。
时针指向两点时,安洋放开梦栀,柔声说:“好了,擦擦眼泪,今天就别做作业了,明早上我让周屿森给你补,早点休息,你看,你哭的眼睛都肿了,明天到学校就不好看了。”
他起身,她坐在地板上看着少年日益宽阔的肩膀,颤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安洋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这不是你的错,早点休息,乖,以后不论去哪里,都要给我打电话,我真的会很担心很担心的。”
她点头,在安洋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因为压着小腿太久,又摔下去,看着他疑惑的目光,尴尬道:“腿……腿麻了。”
安洋憋不住笑了,手穿过她的胸膛将人给抱起来,慢慢向梦栀的房间走去。
将她放在书桌前,安洋就离开了,梦栀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还有些眷恋哪个温暖的怀抱。
她的房门又被打开,安洋端了一盆洗脚水走进来,将她的脚放到盛满热水的盆子里,轻柔的揉捏起来。
梦栀的脚裸极美,配上白嫩的肤色,就像上帝不小心掉落的艺术品,他有些爱不释手的来回摩挲着,摸得她脸红的不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出格了,连忙擦干,抱着脚盆灰溜溜的走出去。
她翻身躺上床,摸着自己滚烫滚烫的脸,羞得想找的地缝钻进去,却又很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这是她来到安洋身边的五年来,两人挨得最近的一次。
安洋怎么可以这么好啊啊啊啊啊!不但没有责怪自己的离家出走,回来后又那么温柔的安慰自己,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安洋啊啊啊啊!
太兴奋了,这是她十七年来最幸福的一天,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醒来时眼睛下栽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安洋看她那样,忍不住问:“你昨天没睡觉去打僵尸了吗?”
“……”
他递过来一个鸡蛋:“希望你今天不会上课上到一半就睡着了,来,把早饭吃了。”
梦栀接过鸡蛋,看没有下文了,不敢置信的问:“只有鸡蛋?”
安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哼道:“为了惩罚你离家出走,今天只有鸡蛋,而且人体一天所需的蛋白质,一个鸡蛋就可以搞定了。”
她瘪嘴,非常的不高兴,谁都知道,在她讨厌的食谱中,鸡蛋绝对占据首位!
但没办法,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只能委委屈屈的把这个鸡蛋啃下去。
呕……好干。
结果真被安洋给说中了,她昨晚上太兴奋,睡眠不足,老师一讲课就开始打瞌睡,被提醒了几次,无奈之下只好站在后面听课。
下课后回到位置上,她已经疲惫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趴在桌上就开始呼呼大睡,连去找安洋黏黏糊糊的力气都没有。
安洋看中午都放学这么久,梦栀还没来找自己,担心她生自己早上让她吃鸡蛋的气,赶忙过去找她,结果看到那货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到课桌上,形成一圈晶莹剔透的水洼。
“……”
“我说,你昨晚上是不是带我家宝贝儿梦栀去干坏事了?要不她怎么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安洋相当不爽的瞪了楚澜一眼,哼道:”什么你家宝贝儿?我答应她嫁给你了?少给我乱叫,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早上起来就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吧,二点才睡的。”
“哇,两点才睡?你们到底去搞什么了啊,让梦栀两点才睡觉。”
他正欲控诉梦栀离家出走的事情,但考虑到家丑不可外扬,便解释道:“没什么,我们一起打游戏,打得太晚了。”
结果楚澜趴在桌子上做出一副人家很委屈,人家也想打游戏的样子道:“我也想打游戏!可我爸妈说淮北高中一分咬死人,让我专心学习,上了高中后就把游戏机给我收了。”
安洋想到前段时间梦栀知道他逃课,生气的砸掉自己的游戏机,心里不禁感叹道同病相怜啊。
他赶走坐在梦栀旁边的楚澜,拿出梦栀买的数学一点通开始做题。